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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建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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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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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井

每次回老家,心里总会念念不忘的想看看上庄的老井,因为我们村里缺水,从小到大,我们一直从上庄拉水生活。从早到晚,拉水的油桶伴随架子车疙瘩不平的土路上发出咯吱轰隆声,将我的童年记忆慢慢拉长。

我老家在关中西部渭北的一个塬上,一个常年干旱缺水的地方。我的村庄很小,以至于在地图上没有名字,我的村庄很大,以至于在外漂泊的几十年里,她在我的心里依然坚不可摧。每次想到老家,总会情不自禁想起了邻村的老井,因为那一口老井浓缩了整个童年,也因为那一口老井涵盖了我对老家及亲人的思念。

童年应该是拉水又说不完的话题,童年的记忆就是在那坎坷不平的拉水路上,也是在辘轳转来转去的瞬间。所以每次回家,都会去看看老井。与我们村距离不足1公里高差不足5米的上庄就是老井的所在地,也就是我常说的这个老井。其水质从来没有检测过,但是那种清凉香甜是我离开老家后再也没有遇见的,即便现在吃的纯净水或桶装矿泉水,还有西藏的雪山山泉水,都无法比拟。很多时候,我一直觉得上庄的井就是我们的自己,但严格说,我们是邻村借水喝,人家这老井还是有主人的。但是因为拉水的原因,上庄的人我们基本都熟悉了,谁是谁家的儿子,谁是谁家的的媳妇……

为了水,着实也想了办法,夏天雨水闹的时候,每家院子有几个大水盆、大水缸之类容器,就是为了收集天雨水,不过,这些水除了牲口饮用外就是洗衣服,人吃的水还是靠老井。为此,村里人还是必须和上庄人搞好关系,毕竟这井是人家的。那时候,我们村去挑水或者拉水还是要看人家脸色的。记得有一年,为了井的事还整的剑拔弩张,有好事者为了阻止我们拉水。先是把绞水的辘轳藏了起来,更有一些偏激者把牛粪抹在辘轳上。但是不吃水是不行的,争执吵架最后还是解决问题才是王道。经过两个村“拿事人”的商量,南庄人可以吃水,但是必须修缮井房、维护井绳、镊子等,其二在上庄人用水高峰期,南庄人不能来拉水;其三但凡遇见上庄人挑水,南庄人先让一下。

南庄人吃水又回归正常。当然,在挑水时间上也达成默契。这样以来,晚上就是我们村里集体拉水的约定时间。从晚上十点到凌晨都是好时段。因为天一亮,这口井就要归属真正的主人。

有人问就不能打个井吗?不是没有,是做了很多尝试。村里也曾集资打水井,但是一连打了两个,都是干井。后来在村子西边打一个深水井,但是约莫120米左右,除了抗旱时候能畅快的用水外,其他时候基本不开。这个井有特点,夏天路过的时候,总能听到地下暗河水流声,老人说这个井打到地河了。那个时候,只要这个井一开,对于南庄人而言,就是用水的狂欢季,这段时间就不会去上庄老井。开泵浇地那段时间,挑水的、拉水的络绎不绝,有的家庭也会顺便大清扫一下房子,因为终于有方便的水了;对于我们小孩而言,跑到水泵边,嘴扒着水管口大口畅饮;家里有喂牛的,也是拉着牛道水渠边。但是好景不长,抗旱结束,还是要拉水,为了蓄水,村里也是想了很多招,买水瓮、买汽油桶当时生意非常火爆。特别是夏天,油桶储存水一般不能过三天,不然水质就变坏。加之天热,还要洗澡,所以每晚上十点后,拉水大军就排队了。晚上的井房边比集市还热闹,人们在哪里探讨粮食收成,在哪里扯东家长西家短,瞬间,哪里成了农村的议事大厅,很多方圆百里的信息就在这里开花蔓延。

夏天麦子上场了,有个程序就是碾麦草,需要及家人协作,所以中间需要购买降温品慰劳大家,条件好的人家庭一般会买点流行的饮料,一般条件的就是去老井打桶凉水,然后倒很多的白糖,那个清凉作用比现在各种饮料好一百多倍。有时,在路上看到有人挑水来,你要喝点不是问题,直接用嘴扒在铁桶边沿喝就是,那个时候好像没有人嫌弃,要是放在现在,指定不允许,即便不好驳面子,也要把水倒了。那个时候对健康没有概念,而现在对随着生活改善,那种淳朴再也找不到了。

那个时候上学,学校是不供喝的水,一切靠自己。我们就用各种酒瓶装水,俗称提水。大家到了学校也要展示自己的提的水如何?有放白糖的,有放糖精的,还有放了橘子粉的,当时还有一种甜茶,小学生之间最初的生意就是这样做起来的,我给你五分钱,给我一点甜茶,你给我一毛,我给你放在橘子粉,乐此不彼。后来,有人还用橘子皮晒干碾碎做的“橘子粉”,虽然口感不好,但至少也是有味的“饮料”。或许有需求就有创新,有利益就有假货吧!但是现在想来,即便是假的,也没有任何添加剂。

拉水一直持续到上高中。后来,在政策扶持下,村里修了水塔,用上自来水。以前置办的油桶水缸慢慢退出了厨房。老井也随之而来不在忙活,但是它的出水量依然很大,只是伴随后来上庄人也吃上自来水,老井也就慢慢闲置了起来。从原来的门庭若市到后来的门可罗雀,老井见证我们几代人的成长,即便在两个村用水特别巨大情况下,老井始终没有干涸过,即便水位下降,始终保障两个村的生活。

今年春节回家,我再次站在老井前,想起了过往很多人很多事。不论是上庄还是南庄认识的人越来越少,过年期间,村里的汽车多了。偶尔也能看到扎堆聊天的,我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匆匆走过。大家都已经认不出来了。毕竟离开这口老井近30年了。中午吃饭路过老井时,我上前打开井盖,犹如小时候那样伸头看了黑压压的井,一声干吼,就如小时候,我们几个小孩子最喜欢的事,对着井乱吼,听到回音就很高兴,为了这个事没有少挨打。这次依然如故,老井依然回复了我,似乎像是老朋友一样,久别重逢,我很高兴。围着井房看一会,虽然井房有所变化,但是基本样子还在,因为用的少了,现在处于封存状态。据说夏天时候还有人会打水。春节来临,村里的老人还是一如既往给老井贴了对联,给井里龙王安排的神位,点蜡烧香,祈祷祝福。随手拍了两张老井的照片,也算是留念。

老井虽然不用了,但是村里人说,时不时还要应急,所以还是保护的很好。这几年,村里人是越来越少,不论是上庄还是南庄,大多数人走进城市住进楼房,一些住进城里的人把家里的自来水也停用了。但是,听母亲说,住城里的人现在周末就要回来,原本是拿点菜之类的,现在很多都开始拉水了,他们觉得城里水不好吃,没有村里老井的水甜香爽口。每逢周末居城里人们拿着各种大大小小的水桶,从村里打水带到城里。有时想,过去这么多年,我们依然还在拉水的路上,只是没有那种轰隆的油桶声。

拉水,也许是为了节约,也许是一种情结,或许是为了健康。但是老井见证上庄和南庄人的发展,从困难时期守井求生,到人口发展到村庄的变迁,老井见证了社会发展。从拉水到自来水,从村里走向城里,从城里回来拉水,我们看到不仅是农村的蓬勃发展,也看到乡亲们生活质量的改变。

母亲告诉我,现在住进城里很多人周末回家拉水来了。有的人甚至不进家门,站在老井旁边,灌装两桶井水,和久不见的邻里扯上几句闲话,就好像当年我们晚上拉水的时候那样,高兴地讨论这个村庄意外的任何趣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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