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先生说“生活总是一半烟火,一半清欢”,这句话道尽了我们每个人生活的真实模样。在普通人的生活里,我们既有柴米油盐的琐碎实在,也有着琴棋书画的诗意浪漫。
我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肩上的压力自是不轻,总认为那些诗意浪漫离我还很远,我的生活多的是柴米油盐的烟火气。
我的烟火气大多来自晨光里菜市场的喧嚣。每个清晨,第一缕晨曦还没有漫过大地时,我就到了太平湖菜市场。太平湖菜市场是小城最大的菜市场,中间有一条马路,路的中间停放着各式各样的车子,当然是以拉菜的三轮车居多,夹杂着买菜人的电瓶车。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则是城郊的菜农摆放着自家种的蔬菜在叫卖,看上去那些蔬菜水灵灵的,特别诱人。卖菜的以老人居多,大多穿着朴素,胸前挂着个廉价的小皮包,拉着个小马扎坐在那,眼睛盯着进入菜市场的人,嘴里热情地推销着自己的菜。
在菜市场的入口处,几个卖早点的路边摊支棱得热热闹闹。
卖杂粮煎饼的男人动作娴熟,舀起一勺金黄的面糊倒在平底锅上,手腕灵巧一转,竹蜻蜓似的刮板便将面糊摊成薄如蝉翼的圆饼,葱花、香菜、脆饼往里一夹,刷上秘制酱料,酱料分成甜酱和辣酱两种,客人根据口味自选,刷完酱料,那香气就直往人鼻子里钻。
卖饭团的李奶奶正在饭桶边上忙活,抓起一团温热的糯米饭裹在毛巾中揉圆,又快手快脚地往里面裹油条碎、腌萝卜丁,偶尔抬头冲排队的人笑一笑,鬓角的白发被晨光镀上一层软金。“多加个咸蛋黄不?”李奶奶问,同时已经从瓦罐里夹出一颗,大多数客人望着李奶奶那渴望的眼神,都会同意加一个。晨光漫过街角的梧桐叶,早市上弥漫着糯米饭的香气。
还有卖鲜榨果汁的阿姨,客人挑选好水果后,榨汁机便“嗡嗡”转动,新鲜的果汁潺潺流出,散发出水果的清甜。榨汁机的“嗡嗡”声与不远处炸油条的“滋啦”声、摊主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绘就了一幅鲜活的晨光早市画卷。
菜市场的铁闸门高高卷起,蒸腾的热气飘散出来。
张二毛老夫妻俩的豆腐摊上,堆放着豆腐和干子。张二毛慢悠悠地整理着,干子上的酱油将他的手染得黑黢黢的,豆腐里渗出的水顺着混凝土摊位流淌到地面,形成一个小小的水坑。张二毛的妻子,已经满头银发了,她坐在高脚凳上,一边督促着张二毛干活,一边和来来往往的人说着吃豆腐、干子的好处,像什么吃豆腐、干子能省油之类的。
隔壁肉摊的张师傅光着个膀子,系着一件围裙,拿着斩肉刀“嚯嚯”地磨着,那响声惊飞了棚顶的麻雀。
大多数摊位前都挤满了老主顾,挤在前面的都在挑拣着自己需要的菜,外围的老主顾们则踮着脚张望,额前的发丝上还沾着清晨采摘的露水。
“李婶儿今儿来晚啦!”卖菜的胖大姐扯着嗓子招呼,沾着泥土的青菜被她码得像列队的士兵,“新摘的小青菜,水灵着呢!”几个老主顾立刻围拢过去,手指捏着菜叶反复挑拣,嘴里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讨价还价。
卖鱼的汉子赤着胳膊,泡沫箱里的增氧泵不停地冒着泡泡,腥气裹着水气扑面而来,他操起网兜精准抄起活蹦乱跳的鲫鱼,鱼尾甩出的水珠溅在顾客花布衫上,换来一句笑骂:“当心我的新衣裳!”
不知不觉间,我已买完了需要的菜,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里,晨光也终于爬上了菜市场的红砖墙。我悠游地往回走,阳光透过梧桐树叶间隙,斑斑驳驳地投射在路面上,蓦然觉得,这不也是生活的诗意吗?滚滚红尘中,我们既要懂得在奔波中扛起责任,也别忘了在忙碌里拾起诗意。柴米油盐中,我们要把烟火过成清欢,把清欢揉进烟火,这或许就是生活最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