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到小岭

小岭，一座掩藏在皖南深山里的小山村。村庄群山环绕，山峦叠嶂，溪水潺流不息，素有“九岭十三坑”之称，是中国宣纸的发源地，至今仍保留了九华古道和宣纸古槽遗址。小岭村只有一条柏油路通往山外，因道路处在景色优美的林区，四季景色变幻，被誉为“全国十大最美农村路”，每年吸引了大量游人。

在小岭四季的景色中，我独爱小岭的秋天。小岭的秋不像城市里的秋来得零碎，这里的秋是铺陈开的——从村口那棵百年枫香树开始，经路上那排笔直的水杉，一路染透竹林、宣纸坊，连溪水里的鹅卵石都浸着暖融融的秋意。

晨起时，竹梢上总挂着些薄霜，风一吹便簌簌落进溪涧，惊起几只啄食野果的山雀。

雾色刚褪的小岭，柏油路像条墨色绸带，嵌在山坳的浅秋里。沿着柏油路往山的深处走去，最先撞进眼帘的是路侧的水杉。

路侧那排水杉已站成了秋天的童画——它们褪去盛夏的苍翠，褐色的树干裹着斑驳青苔，枝桠间的针叶正半青半黄地过渡，阳光穿过针叶的缝隙，在路面投下细碎的光斑。风过时，光斑随着山风轻轻摇曳，像极了一地晃动的金箔，这时便有细碎的橙黄落在路面，给墨色的绸带缀了一条细碎的橙色花边。

偶有村民扛着锄头经过，裤脚还沾着新鲜的泥土，笑着打招呼时，那笑声混着村民鞋子踩过落叶的“咔嚓”声，成了小岭这个秋天早晨最清脆的调子。村民的身影也随着水杉的疏枝揉进了这温软的秋光里。风，也慢了下来，裹着草木的清润，从叶隙间漏下时，空气霎时便迷醉了我的心扉。

告别了水杉，来到了宣纸坊。远远的就望见老匠人在忙碌着，他们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榨旁，将晾晒好的青檀皮与沙田稻草按比例混合，放在石臼里，有节奏地踩着木榨，一下一下地捣着，发出沉闷的“吭吭”声。桂花开得正盛，细碎的花瓣落在晾纸架上，混着宣纸的檀香，酿成独属于小岭的秋的气息。

宣纸坊对面的山谷平地，是小岭村仅有的稻田，此时的田埂早没了盛夏的绿浪，只剩下金黄的稻茬整齐地立着，偶尔有几只麻雀落在上面，啄食遗漏的谷粒，又扑棱着翅膀飞向天边。我坐在宣纸坊的观景台上，独酌一杯清茗，目光漫过这无尽的秋色，脑海中一片空灵。

不知不觉，一日的光景就在这闲适中悄悄溜走，晚霞正把最后一抹橘红，轻轻盖在秋天的额头上，宣纸坊的白墙被染成橘红色，水杉也被秋仙子镀上了层暖金。没有喧嚣，没有繁杂，只有我与山水、草木的温柔相拥。在这最美的农村路上，我不用再着急地赶路，只消踩着落叶的轻响悠闲地往前走，看光影在山间挪着步，变幻成小岭最妥帖的秋意，我只愿这时光能慢下来，再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