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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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快看！工人们正在搭大凤凰！”汽车驶过潮州凤凰大桥时，堂弟特意放慢车速，指着桥右侧兴奋地喊。顺着他指的方向，我一眼望见那已经有了清晰轮廓的凤凰造型，工人们正忙着往上贴瓷片，忙得热火朝天。“哇，这么气派！啥时候能建好啊？”我充满了期待。堂弟咧嘴一笑：“快啦！潮人联谊会召开之前，保准能看到它展翅的样子！”
凤凰桥上立凤凰，韩江潮涌凤开屏。这是多么动人的愿景。我心中对那凤凰有了些许牵挂。我天天盼着堂弟的“凤凰播报”——自从凤凰大桥开通以后，缩短了城乡的距离，他常从凤凰大桥回文祠。“姐，主体框架建好啦，老壮观了！”“姐，嵌瓷贴得差不多了，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在太阳底下亮堂堂的！”“姐，建好啦建好啦！赶紧来，亲眼见着比我说的带劲十倍！”
当我站在凤凰之下，抬头仰望，一种震撼从心底升起：整只凤凰全靠嵌瓷拼出来，碎瓷片在匠人手里摆得整整齐齐，红如韩江初升的朝霞，黄似老屋檐角的秋阳，蓝是碧海翻涌的浪，绿是凤凰树刚冒的新芽。这些在窑火里烧过的带着温度的瓷片，一片一片拼出的大凤凰，红羽似火，金鳞映光，看着就浑身是劲。它面朝韩江，听着江水哗哗流，像老辈人念叨的乡音；看着桥上汽车来来往往，像在外打拼的游子赶着回家的步履。阳光洒在瓷片上，像祠堂天井漏下来的阳光，像香案上跳动的烛火，又像家里长辈递过来的一杯凤凰茶，暖暖地，令人陶醉。它不说话，可每一片瓷片的纹路里，都藏着潮汕人的根——扎在祠堂的梁柱上，扎在渔船的龙骨上，也扎在每个离乡人的心窝里，成了扯不断的乡愁。
凤凰大桥横跨韩江，钢铁架子像凤凰展开的翅膀，车流来回穿梭，就像凤凰身上流动的彩羽。到了晚上，桥上的灯一亮，整座桥就成了一只浴火的凤凰，影子映在江面上，好像要带着潮人的心愿，飞向天南海北。而这只刚建好的大凤凰，用嵌瓷当羽毛，朝着凤凰山、迎着韩江潮，藏着“凤鸣朝阳”的老讲究，也盼着海内外的潮人都能回家聚聚。
潮人爱凤，把凤凰刻进了这座城的骨髓里。古城叫凤城，一座座牌坊连起来像凤的脊背；韩江绕着城流，就像凤凰垂着的尾翎，早晚的霞光洒在上面，整座城都亮堂堂的；山叫凤凰山，最高的峰叫凤鸟髻，远远望去就像一只准备起飞的凤凰，把潮汕人不服输的劲儿都刻进了山里头。市树选了凤凰木，夏天开起花来像一团团火，映得满城都是热热闹闹，那股子精气神，跟潮人一模一样。还有凤凰台、凤栖楼，飞檐翘角里，藏着潮人最实在的念想：凤凰落到哪，哪就有好日子；而潮州，就是这祥瑞之地。
潮人因何爱凤？因为凤凰跟潮人是一个性子。凤凰非梧桐不栖，潮人走到哪都惦记着老家；凤凰浴火能重生，潮人遇到难处也不服输，总能闯出新路；凤凰挑好树落脚，潮人不管在哪都踏实肯干，把日子过红火。这座城和这只凤，早就分不开了——凤凰叫一声，潮人就想起了家乡的心跳；凤凰展翅膀，潮人就看见了自己打拼的模样；凤凰要起飞，潮人就跟着它，一起奔向更好的日子。
我这才明白，这凤凰一直都在。它飞过唐宋的老街，掠过明清的集市，看着韩祠的橡木开花，听着韩文公的教诲，送着红头船出海打拼。如今，它抖掉身上的尘土，用嵌瓷做羽毛，在韩江之畔重新展翅。从古城的老房子，到新城的高楼；从过去恶江上的雾气，到现在韩江上各座大桥上的灯火，它见证着潮州的变迁，也成了潮州的象征，成了所有潮人的念想。
我赶紧举起手机，把这振翅欲飞、流光溢彩的大凤凰拍下来，发给远在新加坡的姑姑，并附上六个字：“姑姑，回家看凤凰！”没一会儿，微信就响了，透过文字我能感受到姑姑的激动：“真好！真好！凤城居然有这么大的凤凰！太好了！我们一定回去，去看韩江、韩文公祠、湘子桥，去看看这只大凤凰！我们好多家乡人都要回去参加潮人会呀！”我回复：“姑姑，等您一起看凤凰！”
我想，当海内外的潮人赶回潮州，大家站在这只大凤凰下，说着熟悉的潮州话，看着家乡的新模样，一起拍张美美的大合影，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呀。
凤凰，是潮州的灵魂，是潮人的根基，更是所有游子心中归家的牵挂——凤凰栖凤城，潮人回故里，这便是最圆满的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