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冬至又到了,刚好今天又轮到我值班。当我悠闲地在走廊上来回走着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稚嫩的欢呼声:“我要吃汤圆!我要长大一岁!”童音清脆,满心雀跃。真好啊,这般盼着长大的孩子。想必这户人家,此刻正围坐桌前,甜糯的汤圆飘着热腾腾的气,裹着暖意与欢喜。
南方的习俗,是在冬至的前一天晚上搓汤圆。小时候,我最喜欢搓汤圆。当夜幕如一块巨大的深蓝色绸缎,轻柔地铺展在天地之间,家家户户的窗棂便透出暖黄的微光,似点点繁星坠落人间,那是搓汤圆的温馨序曲。
擦得干干净净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大瓷盆,里面盛着洁白如雪的糯米粉,温热的水缓缓注入其间,如同灵动的精灵,与糯米粉嬉戏交融,渐渐揉成一团温润的糯米团,那触感,似云朵般轻柔,又似绸缎般丝滑。奶奶不停地揉着糯米团子,据说揉得透了汤圆吃起来才有韧劲。揉好了,我们一家子围坐在一起搓汤圆。在奶奶妈妈灵巧的手中,一个个圆润饱满的汤圆不断滑入盘中,宛如夜空中闪烁的珍珠,又似孩子们纯真无邪的笑脸。每一个汤圆,都包裹着家的温暖,承载着岁月的期许,在指尖的舞动中,渐渐成型,仿佛是时光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而我呢?搓出来的汤圆大小不一、不圆不扁,十分难看。妈妈笑称我搓的是“公孙父子丸”。于是,我转而制作各种有趣的物件,像小兔子、香蕉、雪人。当然,这些“工艺品”最终都被大人们一股脑儿混在一起,重新搓成了汤圆。 我喜欢用手指头蘸着糯米粉,偷偷在奶奶的鼻头点上一点,转身又往妈妈的鼻尖上一涂,她们就成了白鼻子了,真有趣。在她们带着宠溺的“别胡闹”的声音里,我哈哈大笑,拉着爸爸一起看我的杰作。那时候,天气总是很冷,屋外总能听到呼呼的风声,也能听到屋后那茂盛的玉兰树沙沙地响。此时,全家人坐在一起,吃上一碗甜甜的、糯糯的汤圆,是多么美好、温馨。
据说,若是在这冬至前夜,小孩子如果未能吃到那碗甜甜的汤圆,夜晚便会如一条无尽的黑巷,变得漫长而孤寂,很难挨到天亮的。那是因为当年物质匮乏,小孩子盼望着早点吃到甜甜的汤圆,才会心满意足地钻进温暖的被窝,带着甜甜的梦,沉沉睡去。
昨晚,我没有搓汤圆,冰箱里有速冻的思念牌汤圆,我也没有拿出来煮,因为肚子太饱了,吃不下。早上匆匆赶到单位值班,也没吃汤圆。是不是冬至没有吃汤圆,就可以不增加一岁?
我不由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冬至。那一年,特别冷,也轮到我值日。因为过节,学校推迟了上学时间,值日老师照常七点半到学校,而学生和其他教师可以八点半才到校。在这“漫长”的一个小时里,轮到值日的老师们,集中在教导处。大家边搓着手边闲聊着,每个说话的人眼前都冒出一串白烟雾。天,实在太冷了,南方极少有这样的天气。
当学生陆续进校的时候,值日老师就散开来,到各自所属的楼层巡视、维护秩序。阳光穿过晨雾,暖暖地洒在校园里。进校的学生,一个个脸蛋红扑扑的,像冬日暖阳中的红苹果。我在教室外面的走廊来回走着,微笑着回应着学生们的问候。
“我没吃汤圆,我不会大一岁了!哈哈,弟弟居然吃了一大碗,他要比我大了。”一个小男生站在楼梯口,昂着头跟另一个大个子的男生说。大个子男生拍拍他的肩膀,老气横秋地说:“弟啊,有没吃汤圆,一样长大的。长大一岁不是更好吗?可以做一些小孩子不能做的事情了,大人们也不会管得那么多了。多好啊!我要快快长大,我盼望早点变成大人!”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两个男生看到我,规规矩矩地喊了声“老师”,然后各自匆匆忙忙走到教室里。
童真童趣,是人间最美好的。虽说要懂得顺应天年,但如果一直像个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孩子,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我们为何而忧,是思虑过多,还是牵挂过多,又或者是无法放手、无法释怀?
这一幕犹如发生在眼前,而细细算来,竟已是十八年前的旧时光了。往事如轻烟漫舞,在岁月里潇潇洒洒地飘远。时光究竟留下了什么?是青丝间悄悄滋生的白发,还是眼角缓缓蔓延的细纹?容颜的改变并不可怕,怕的是内心如死水般失去了活力。
叶芝曾写下:“当你老了,白发苍苍,睡意朦胧,在炉前打盹。”可若此时,你手中捧着一卷诗篇,指尖摩挲着字句的温度,心头萦绕着绵长的爱意,静静品读间,那些逝去的青春时光,便从未真正走远,反而在岁月里沉淀成温润的光。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岁岁冬至轮回,年年春信可期。在这个清寒却又温暖的冬至时节,愿你我平安顺遂,年年喜乐欢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