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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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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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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的车站

风,像一双无形又冰凉的手,徒劳地想拂开我们之间凝滞的愁绪,却只撩动了几缕散乱的发丝;雨,如断了线的珠子,噼啪敲打着站台的顶棚,却怎么也冲刷不掉心头那沉甸甸、湿漉漉的离愁。在这喧嚣又孤寂的离别车站,人声鼎沸,拥抱与叮咛交织成网,唯独你我,像两尊被抽空了言语的雕像,静默地相对。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哀伤浸透,沉甸甸地压着胸口。此刻,心湖深处正无声地翻涌着巨浪——那浪尖是昨日相聚时几乎要将人融化的甜蜜与欢愉,那浪谷是缠绕指尖、渗入骨髓的无限温存与缱绻柔情。它们,成了此刻沉默最喧嚣的注脚。

幸福的相聚何其吝啬,转瞬便被分离的利刃无情斩断。我们终究做不成彼此的月亮与云朵,只能在浩瀚冰冷的银河两端,做那两颗遥遥相望、聚少离多的星辰。命运织就的经纬,早已写满了“别离”二字。于是,那淡淡的思念,便如初春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爬满了心房每一个角落,日复一日,缠绕得越来越紧,越来越密。正是这太多的聚散匆匆,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们的灵魂,才让我们在每一次短暂的依偎后,痛彻心扉地领悟到何为“难舍难分”,才让我们在每一次欢颜尚温的时刻,就提前品尝到那随之而来的、足以淹没呼吸的无尽思念与撕裂般的痛楚。

离别啊,总是一场情愫的凌迟,而痛感最尖锐的地方,恰恰就在这方寸之间的车站。熙攘的人潮如浑浊的河流奔腾不息,我们却像河底两块沉默的礁石,是最寂静无声的一对。目光胶着,空气凝固,唯有那紧握的双手,成了唯一的语言——指尖的微颤传递着汹涌的离情别绪,掌心的温度烙印着彼此难舍的缠绵,每一丝用力都诉说着灵魂深处无声的呐喊:“别走!”

匆匆的聚散,总像在心上剜走一块肉,留下一道道难以愈合的感伤。挥手告别的场景早已看尽,泪雨滂沱的画面也已麻木,离别的苦涩滋味早已尝遍。可当这一刻再次降临,当你的身影即将融入那冰冷的钢铁洪流,眼眶的堤坝依旧轰然溃塌。执手相看,泪眼模糊了你的轮廓,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凝噎成一片沉重的死寂。纵有万般柔情蜜意,千种风流心曲,又能向谁倾吐?这车站里原本流动的空气,仿佛也被我们周身弥漫的、浓得化不开的伤情冻结了,沉重得令人窒息。

你的目光如深邃的潭水,牢牢锁住我的眼,无声的说着:“别送,别送……”车站广播骤然响起的旋律,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猛地拨动了我心底那根早已锈蚀、却依旧敏感的琴弦。刹那间,忧伤如浓雾般弥漫开来,眼前的一切——站台、人群、远去的列车——都扭曲变形,仿佛缥缈绝望的海市蜃楼,承载着所有破碎的幻梦。

这小小的站台啊,早已被我的泪水浸泡、焚烧过太多太多次!每一次重逢的欢欣,都不过是下一次离别的序曲。眼睁睁看着你清晰温润的面庞在视野里渐渐模糊、溶解;看着那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背影,被汹涌的人潮裹挟着,一寸寸、一寸寸地拉远、缩小;看着你那只曾为我温柔拂过发梢的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告别的弧线,最终彻底消失于视线的尽头……几经挣扎强忍的泪水,终究像决堤的洪流,汹涌地划过冰冷的脸颊,蜿蜒成冰凉苦涩的溪流。喉头哽咽,发不出任何声音。泪眼朦胧中,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生生将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掏走了,只留下一个巨大、空洞、呼啸着寒风的窟窿。就在这世界崩塌的瞬间,窗外的雨,像是感应到了这滔天的悲恸,骤然变得疯狂而暴烈,倾盆而下,仿佛要冲刷尽天地间所有的离别与哀愁。

看着那载着你车,轰鸣着,绝情地驶向远方;看着它,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最终融入天地灰蒙的雨幕;看着它消失的方向,一种痴傻的、深入骨髓的隐痛和巨大的落寞,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看着它彻底不见,滚烫的泪水终于肆无忌惮地奔流,冲刷着绝望的脸颊——我终于明白,没有你相伴的日子,我沉沉浮浮的生命将是一片荒芜的空白,再无色彩与意义;我终于看清,没有你的世界,我不过是那指尖瞬间凋零的烟花,徒留一地冰冷的灰烬,在无边的寂寞里,无声地沉寂、湮灭。

离别的车站,一颗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起伏、冲撞,像一只绝望的困兽,试图穿透那沉郁得如同铅块般低垂的天空;

离别的车站,一个无奈的你,带走的何止是行囊?你带走的,是我心碎裂成的片片残骸,每一片都折射着往昔的光影;

离别的车站,我伸出因思念而日益消瘦的手,将风那呜咽的心情、光阴那流逝的叹息,将雨的馨香与它冲刷不尽的苦涩滋味,统统拌进一杯冰冷的咖啡。这哪里是饮品?分明是用心尖血调制的颜料,在灵魂的画布上,一笔一笔,描绘着一帧巨大而忧伤的离别图景,牵引着那深入骨髓的疼痛,永恒地定格在生命最幽深的角落。

试问:有多少这般刻骨铭心的伤感,能真正穿透千山万水的无情阻隔?有多少这般落寞心酸的泪水,经得起岁月长风日复一日的吹拂与风干?有多少这般温柔而炽烈、几乎要将灵魂点燃的思念,总是在这离别的时刻,将人间的悲壮与凄美演绎到极致?又有多少这般婉约缠绵、如泣如诉的情爱,总是在这小小的车站,弥漫成化不开的离愁,一点点浸润着、啃噬着两颗早已破碎不堪的心?

离别的车站,你终究还是走了。纵有千般不愿,万般不舍,那沉重的车轮,还是碾碎了我所有的挽留。你走了,把一座名为“思念”的沉重山峦,留给了我!从此,我将携着满腹的相思,如素帛般素淡却坚韧的情韵,独自守护着这份因你而生的、痛苦的美丽;从此,我将以我特有的、只为你的妩媚,和那如水般温柔的声音,蕴藏着一种近乎固执的无悔,日夜守候在回忆的渡口;从此,我将一种淡淡的忧郁、浅浅的伤感,在每一个想你、念你的晨昏里,默默刻写在时光的扉页;从此,我将用比梦境更温柔的情意、比流水更绵长的依恋,去轻轻摇曳,摇曳那些记忆中早已褪色、却依旧生动而饱满的日子。

站在这片浸满离愁的方寸之地,一个声音在心底反复叩问:我是否该启程?去寻找那个遗落在相遇之初、不识愁滋味的自己?不问沧桑变迁,不惹尘世悲凉。

你的转身离去,仿佛晕染了整个世界的风霜。前路茫茫,我似乎只剩流浪飘零这一途。只能一手紧紧攥住那份名为“珍惜”的残骸,一手茫然地牵起名为“行走”的绳索,试图将这颗无处安放的心,放逐到某个遥远得望不见尽头的异乡。

只是啊,那“遥远的地方”究竟有多远?是否能远到足以隔绝思念的触角?我茫然不知。

深沉的思绪,如同沉重的铁锚,被那一声声撕裂空气的汽笛拖拽着。那些在时光深处盘旋不去的故事,此刻被猛地搅动,牵动着心潮,化作低回的漩涡,久久地、久久地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没有你在身旁,这偌大的离别车站,瞬间变得如此空旷、荒凉,像一个被遗弃的巨大废墟。冰冷的铁轨伸向未知的远方,每一道都像是刻在心上的伤疤。

如今,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巨大的茫然将我吞噬。似乎只有远走他乡,用陌生的尘土去掩埋、抚平心中的剧痛。我多么渴望能与你并肩,你却决绝地转身,只留给我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无可奈何花落去”——这诗句的冰凉,此刻如冰锥般刺穿了我的心脏,痛彻心扉。

一缕缕沿着冰冷铁轨吹来的风,带着金属的腥气,无情地吹刮着。它吹散的何止是衣角?它吹瘦了我心底那份固执的念想,仿佛要将最后一点温热也掠夺殆尽。那感觉,就像被命运流放于尘世的一缕孤寒,满目疮痍,唯有彻骨的伤悲与孤寂如影随形。

汽笛再次长鸣,一声接着一声,像一声声沉重而悲悯的叹息,又似一种无言的催促与呼唤:放下吧,放下这沉重的所有。我知道,这骤然响起的声音,这撕心裂肺的感觉,都只因为——我要离开这座因你而熟悉、也因你而疼痛的城市了。

只有真正掏心掏肺地爱过,才会懂得“心痛”二字是何等具象的滋味——它并非比喻,而是胸腔里实实在在的绞痛与窒息。逃离,是唯一的生路。我要逃离这段蚀骨销魂的感情,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伤痛之城,让遗忘成为救赎的良药。

是的,是时候了。是时候改变那曾经固守的、执迷不悟的“初衷”,重新踏上那条名为“新生”的、布满荆棘的征程。将往事封存,如同埋葬一件易碎的珍宝;将目光投向那或许渺茫却值得憧憬的未来。我要以一种决绝的、全新的姿态,越过那条因相思而泛滥成灾、因痛苦而血色弥漫的河畔。伴着车轮再次滚滚启动的轰鸣,我将这积压已久的情感洪流,彻底释放于这离别的风里。

从此,我不再是那个固执守候一场注定残缺梦境的人。离开这座让心情如坠永夜、令人窒息到无法呼吸的城市!在时光长河的某个幽静转角,我只愿与沉默而忠诚的文字相约。让它在素白的纸页上,替我倾诉那沉淀在岁月深处、化不开的千般愁,万般绪。让文字,成为我最后的、无声的守候与祭奠。

时间,唯有时间,才是伤口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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