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不懂的风景（散文诗）

01、

    胡杨的枯骨在戈壁上支起问号。

    风在胡杨间穿梭的声音，把三千年的密码吹成呜咽。

    怪树林，站成一片死去的海……

02、

    断肢指向天空，像无数只悬空的手，要抓住什么，又像在推开什么。

    夕阳把余晖泼在皲裂的树皮上，把年轮的秘密染成赭红的痂，每一道裂痕里都嵌着沙，是时间磨损的碎屑，还是河流退去时遗落的叹息？

03、

    水曾经是这里的信徒。

    根系在地下织成密网，捕捉每一滴渗透的甘露。

    金黄的叶子，摇摇晃晃接住风沙，把影子投在流动的河床上。

04、

    现在，河床成了地图上淡去的虚线。

    只剩下枯木把影子刻进大漠……

05、

    暮色漫上，夕阳正一寸寸沉向地平线。

    折断的躯干像半埋的船，指着最初的航向，有苍鹰落在最粗的那棵树顶，叫声撞在枯枝间，碎成光斑，落进树洞里……

    那里或许藏着某个正午的热浪，或许藏着某片叶子最后的卷曲。

06、

    我数着树的皱纹，数到第七道时，风突然停了。

    怪树林在一瞬间屏住呼吸，仿佛有什么正在破土，又仿佛有什么正在永远沉下去。

07、

    最后。

    一缕阳光掠过枝头。

    给每一根枯骨镶上金边……

08、

    忽然变得凝重，像一群垂首伫立的老者，望着西沉的落日，把影子拉成长长的省略号。

    而我站在这片读不懂的风景里，成了另一株沉默的树。

刊发于《海语散文诗》2023年6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