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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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
还未漫过沙丘，星辰已在天际铺开蓝黑色的绸缎。
沙砾在脚下发出细碎的私语，每一粒都藏着白日暴晒后的余温，像被岁月打磨过的铜器，沉默地反射着遥远的光。
风是戈壁的旧识，此刻却敛了声息，怕惊扰夜的澄澈，星子们一颗接一颗从云层的缝隙里探出头，先是疏疏落落的几粒，渐渐连成缀满碎钻的帘幕。
银河在天际缓缓流淌，不是水的形态，是光的河流，每一朵浪花都闪烁着亿万年的故事。
我坐在一块被风蚀成蜂窝状的岩石上，看星辰如何在沙丘的轮廓上投下淡银的光晕。
远处的风偶尔送来沙粒滚动的声响，轻声数着天上的星子……
那些星辰离我如此遥远，却又如此清晰，仿佛伸出手就能触到它们微凉的光。
流星拖着长尾划过夜空，瞬间照亮了连绵的沙丘，沙纹在那短暂的光亮里显露出温柔的曲线，像大地沉睡时起伏的呼吸。
我数着流星坠落的方向，在没入地平线的刹那，沙丘的阴影便又浓重几分，仿佛将那点光亮悄悄收进了沙粒的缝隙。
戈壁的夜是有重量的，星子的光却很轻盈。
落在我的睫毛上，落在摊开的掌心，落在远处静默的雅丹群上。
那些被风雕刻出的土丘，在星光下显露出狰狞或温柔的轮廓，每一道沟壑都盛满了星子的倒影，像大地睁开的无数只眼睛。
不知何时，头顶的星辰依旧不知疲倦地闪烁，有的明亮如摇曳的烛火，有的黯淡似蒙尘的记忆，在墨蓝的天幕上缀成古老的星图，既指引着迷路的风穿越沙丘，也照亮着夜行旅人脚下的路。
恍惚间想起那些在戈壁中跋涉的身影，他们是否也曾这样驻足仰望？让星子的微光穿透夜色，成为心底永不熄灭的灯塔。
天快亮时，星辰开始渐渐隐去。
最亮的那颗启明星仍固执地悬在地平线上，守着黎明到来前最后的黑暗。
沙丘在晨光与星光的交界线上，一半沉在阴影里，一半已染上淡金。
刊发于2020年第6期《北方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