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牧笛(外一章)
暮色给沙海披上玄色锦缎时,那支牧笛就醒了。
风掠过驼刺的指尖,在笛孔里洇开月光的纹路,每一声呜咽都长出翅膀,掠过起伏的沙丘,抵达地平线褶皱里沉睡的绿洲。
羊群早已隐入星群。
牧人斜倚胡杨残桩,看流沙在脚边编织古老的经文。
笛音是游移的驼队,驮着潮湿的记忆穿行在干涸的河床。
某个音符突然断裂,惊起一丛沙蓬,像被时光遗落的往事,在风里打着旋儿,跌进更深的苍茫。
北斗七星悬在笛尾摇晃,沙砾在月光下簌簌低语。
这支牧笛记得每粒流沙的前世今生,记得春草漫过脚踝的温度,记得驼铃摇晃的黎明。
当晨雾漫过沙丘,笛孔里凝结的霜花,又将化作谁眸中的泪?
沙海无垠,牧笛的尾音却始终在寻找归途,在戈壁褶皱里,在岁月年轮中,回响成永恒的守望。
风景旧曾谙
风沙漫过驼铃,我在沙粒中拾起一片汉唐月光。
大漠深处,孤烟是岁月未熄的叹息,笔直地刺入苍穹,像一支蘸满苍茫的狼毫,在湛蓝宣纸上书写无人能解的诗篇。
长河蜿蜒如远古的血脉,裹挟着流沙与星辰的低语。浑圆的落日坠入河面,将余晖揉碎成粼粼金箔,随波逐流。这天地间的壮美,恰似千年前王维笔下凝固的刹那,此刻却在我眼前鲜活地流淌。
风掠过沙丘,抚平了所有足迹,却抚不平记忆的褶皱。
我伸手触碰那缕孤烟,它消散在掌心,化作喉间哽咽的诗句。
长河依旧,落日依旧,而我不过是历史长卷中匆匆翻过的一页,在这亘古不变的风景里,寻找属于自己的苍茫与温柔。
原来,最动人的旧梦,早已镌刻在山河的纹理之中,岁岁年年,永不褪色。
刊发于《民族时报》2022年6月10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