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老头自画像

头顶草疏露头皮，

风一吹，白发比念头溜得急。

胡茬荒着懒修理，

镜里活脱脱，龟裂的田地。

镜片糊层油雾昏，

字儿拱到鼻尖才认亲。

背驼如株歪脖柳，

肚腹鼓，像漏了气的球沉。

钥匙在门后打盹，

话到舌尖散了影痕。

遇事绕石三丈远，

怕硌碎蚁腿，听它哭疼。

方向盘攥着家书紧，

喇叭轻摁，弱过病蝉吟。

工资袋没焐热就飞，

兜比脸净，省得贼盯。

人群里像块哑石头，

不抢话头，专捡唾星收。

人说多余朽木料，

嘿嘿笑，把日子熬成照影粥。

上班笔尖磨厚茧，

纸面爬如蜗牛痕。

递烟时褶子深沟裂，

笑纹里，藏住半生累与尘。

假日守空屋听灰吵，

偶抱孙，腰弯似老桥墩。

啥也不求，锅有米粒就够，

脸上褶子，盛着日月膏稠。

谁懂歪脖树的调？

风里立着，根在泥里逍遥。

枝桠歪歪，稳托雀儿叨；

影子斜斜，轻盖蚂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