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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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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5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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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张堰书(组诗)

一、古泉


那时的泉是活的,

从嘉靖年的石缝直起腰身。

千亩麦苗都认它作母亲;

金鸡啄破晨雾时,

水纹里,漂着全村的星斗。


龙王爷总闲着,

在碑文里打坐,香火

是晚归人顺手插的三根麦穗。

祂的信徒不用叩拜:

是蛙声,是萤火,

是堰底永不干涸的碧色。


二、渴堰


如今的泉要靠输液活着,

塑料管在枯堰边蜷成爬行的蛇。

曲桥的倒影卡进裂缝,

像封返潮的旧信, 字迹正被

烈日一口口蒸融。


龙王爷也病了,

祂的庙宇,

早败给一根测水的铁桩。

村民围着挖掘机谈墒情,

在龟裂的堰底刨啊刨,

想找出被风干的蛙鸣。


三、新庙


去年,村民凑钱

为龙王重盖了庙堂。

新漆是道结不好的痂,

烫在干黄的土地上。


没有抬神像的游行,

只有他,瘸腿的老石匠,

把打工三年磨出厚茧的膝盖,

提前捐给不说话的神明。


鞭炮炸响时,

角落的塑料管

还在嗡嗡念跑调的经,

没人听见。


四、守


我没离开过,

便谈不上归来。

我的守望,是堂屋那张方桌,

永远朝着堰塘;

是四季的风,一遍遍擦

刻着故乡的碑,越擦越亮。


新庙的红漆会慢慢斑驳,

我的沉默却在往下扎根。

若那脉泉真的断了,

我就俯身,成为新的泉眼,

让我皲裂的脊背,渗出

名为信的清凉。


让它空着,亮着嗓门,

对干裂的苍穹唱,

日夜不停地唱,

直到星斗被唱回水纹,

直到麦苗在梦里,

重新认我作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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