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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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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外一首)
家乡有条扎心的老规矩:
老人去世三年内,
出嫁的女儿不许走进坟地。
父亲在黄土下,等了多年,
母亲,三年前归去。
到今冬,团圆坟前整三载。
三冬蜷成一张纸钱,
大姐二姐终于能拨开枯茅,
跪进墓碑黑灰的凹陷里。
三年——她们把呜咽按进针脚,
把泪水存进腌菜罐,
把爹娘熬成灶膛将熄的碎火。
这天冻土在哽咽,
所有被压制的呼唤,
从裂缝抽出嫩芽:
就让泪水淌成解冻的河吧,
像童年摔破膝盖后,
那种掺着蜂蜜的咸涩……
半晌
防晒网漏下两把椅子
光斑在杯沿,练习跳跃与静默
你拧开儿子年前送的好酒
拖鞋底,沾着未干的水迹
茶烟浮起青葱的日子
把黄昏泡出槐花的甜意
瓜子壳在烟缸堆成小丘
像那年逃课踩乱的野菊
不提工作,也不谈房贷
蝉声,翻译着童年的密语
风掀动你汗湿的衣摆
腹间的旧伤,悄悄露了痕迹
我聊起孙女诵诗
突然的停顿,像颗未熟的杏
你说老伴熬药,药香正穿过晨光
偶尔也提两句异国战事
像将一块生铁,沉入宁静的深潭
忽然有松果落在脚边
惊碎满地斑驳的光影
我们同时弯腰去拾
拾起这周末难得的安宁
指缝间,漏下几十年
当夕光染透蓝布短袖
你说要带走几缕花香
疏落的白发,是初雪
轻覆着常青的山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