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山 湖 夜 渡
文/ 徐光太
在鲍店工作时,每到周六下午,我们俩抱着婴儿步行回家。几年前开始修建的张院水库,那时已蓄水,借村西北大青山之名,我们都称水库为青山湖。鲍店在湖东两公里,我们家在湖西岸。如果绕道姚榜经过水库大坝回到家,要一个半小时。如果从彭冲经鲍榜乘生产大队的渡船,路近三分之一,可能少花半小时,但有时渡船不一定凑巧,时间不一定节省得了。这后面一条路富有诗情画意。有次我们很晚往回赶,摆渡人送我们穿湖而过,正赶上一轮明月从东边磨尔山上升起。倒映在水里的明月,被桨板打成碎银,一圈一圈地向远方撒去。水面上微风轻拂,波澜不惊,周围山峦只剩起起伏伏的剪影,好像一帧帧卡通纸片在慢慢移动,远远的灯光处隐约传出轻快欢乐的音乐。这一切给我们格外亲切的感觉,所以我们常常走这一条路。但有一次,我们却遇到了很大的危险。
早春的一个周末傍晚,我们因故出发晚了点,到鲍榜时已经快到6点了。到渡口一看,船在,我立刻去村里喊摆渡人,可是他家里人说,摆渡人外出有事,要很晚才回来,你们可以自己划过去,大队的人经常自己划来划去。以前船夫也跟我们说过自己划,船头向右摆的时候,在右侧划几桨,向左摆时在左侧划几桨,左右划几下就过去了,当时还试着划了划。我心想这几百米,现在风平浪静,天色还很亮,一二十分钟就到了。于是就自己划。妻子还有点担心,可想想艄公不知何时才回来,等他回来时天大黑了,山路不好走,家人等不到我们也着急,也就上了船。
开始还比较顺利,左划划右划划,就到了半程。可是起了小风,渐渐地风大了,吹得我们船头左摇右摆,浪花围绕着小船跳舞,我们还觉得挺好玩的。
不一会儿发觉不对劲,吹起旋旋风,越刮越大,浪也越来越猛,打湿了我们的衣衫。我盯着周庄侧面塥口村老地址,也就是虎形地的虎头方向使劲地划。汗也出来了,可是船被风吹得不听使唤,左划不右拐,右划不左摆,就是在湖中心旋来旋去。
天渐渐的黑下来。周围的山,过去显得那么秀丽的山,现在是黑黝黝的。曾经瑞气腾腾的虎形地,现在似一只真虎踞在那里。远处的龙王山,以前是昂首冲天挺拔雄劲,可现在像一个灵魂突然从地底下钻出来,幽幽地立着,又好像随时向我们扑来。龙王山与虎形地之间的蝶形地,也一改往日翩翩起舞的美丽,变得张牙舞爪地吓唬我们!我的方向感也慢慢的不清楚了。我开始着急。妻抱着婴儿,已经从船横板上溜到船舱里,紧紧地抵在舱板上,防止小孩掉落舱外,防止大人小孩被摇晃的船体抛出去。她也着急了。可婴儿在妈妈怀里睡得正香,这摇摆的小船不正是他的摇篮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已经筋疲力尽晕头转向。婴儿还在睡,晓英抱着他,也被船转的昏头昏脑。又过了一会儿,风没有小,但已不打旋旋了。周围更黑了,没有月光,星星也躲到天外,却有二三点雨溅到脸上,冰冷的,原来是桨打起的水滴。我感到船不受控制,只能听任狂风摆布。我突然想起这水下是一条小河,河上原有乌龟桥,曾经是歹徒杀人越货的地方,该不是那些冤魂在作怪!看着疲倦的妻子和熟睡的婴儿,我努力地控制自己,竭尽全力与狂风对抗,不让船遭遇横风。正僵持着,忽然船一顿,搁浅了!我定睛一看,我们的船被东风吹到了西岸。妻紧紧抱着婴儿,我扶着她爬下船,脚踩在没膝深的水里也全然不知。爬上岸,深一脚浅一脚地找路,也不知道到了哪里!我仔细地辨认方向寻找地标,终于发现这里是古树生产队的东边,我们偏离航向一千多米,从虎头漂到了虎尾!慢慢的,我们摸索着找到了曾经走过的小路,又慢慢地找到了古树村中心,在一连串的狗吠声中,摸到大道上。
回到家时已经晚上九点多,比平时迟了一个多时辰。老人接到孙子,一个劲埋怨我们出发晚了,吓了孩子!奶奶赶紧抱着孙子,用温柔的声音呼唤:“宝宝不怕,小斌回家!”
今天的青山湖山青水秀,鸟语花香,硕果累累,即使冬天也是樟树松柏苍翠欲滴。环湖柏油路四通八达,公交车招手即停,渡口早已退休,渡船成了乡愁博物馆的陈列品。但那次青山湖夜渡仍然是我们难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