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笑天
网站用户
当亚得里亚海的风携着咸湿的气息拂过脸颊时，威尼斯便如一幅晕染开的水彩画，缓缓铺展在眼前。这座被称作“亚得里亚海明珠”的城市，偏要把家安在最不该有城市的地方——一片纵横交错的水域之上。没有轰鸣的汽车引擎声，没有柏油马路上的尘土飞扬，唯有水波轻漾的呢喃，和贡多拉船头划破水面的细碎声响，成了这座城永恒的背景音。
我们中国赴欧洲旅游团的第一站，便是这令人心驰神往的水上之城——威尼斯。刚踏上码头，视线便被连片的水巷勾住了魂。那些水道窄得可爱，有的竟比北京老胡同还要逼仄，两艘贡多拉若迎面而来，必得有一艘缓缓退到稍宽处，才能让另一艘轻轻滑过。水道两旁的古宅像是从水里生长出来的，赭红色的墙皮上留着经年被水汽浸润的暗痕，底层大多是居民的船库，厚重的木门半掩着，能瞥见里面停着的小船，船身被擦拭得锃亮，仿佛随时准备载着主人驶入水巷深处。窗台上零星摆着几盆天竺葵，艳红的花瓣在微风中摇曳，给这古旧的建筑添了几分鲜活的生气。
我们的贡多拉船夫是个典型的意大利汉子，身材壮实高大，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臂膀上棱角分明的肌肉群随着动作起伏，勾勒出健硕的曲线。他穿着深蓝色的条纹衬衫，腰间系着宽宽的皮带，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竹竿，见我们一行人上了船，便用带着浓重意大利口音的英语说了句“Enjoy the trip”，随即俯下身，将竹竿稳稳插入水中，手腕微微一用力，贡多拉便如一片柳叶般，缓缓向前滑去。
船身轻轻晃动着，我坐在铺着深红色绒布的座位上，看着两岸的风景缓缓向后退去。水是碧琉璃般的颜色，阳光洒在水面上，碎成一片跳跃的金箔，随着水波荡漾。偶尔有海鸥从头顶掠过，发出清亮的鸣叫，翅膀扫过水面时，会溅起几滴细碎的水花，落在手背上，带着一丝清凉的触感。同行的团友们都被这景致迷住了，有人举着相机不停拍照，有人则静静望着远方，眼神里满是沉醉。
我忽然来了兴致，站起身对大家说：“这么美的景色，咱们来唱首歌吧！”说着，便带头唱起了那首轻快的《微笑歌》：
“挑挑眉梢，咧咧嘴角，微微一笑，笑得美妙。”
团友们纷纷附和，歌声在狭窄的水巷里回荡，引得岸边开窗的居民探出头来，朝着我们挥手微笑。船头的船夫听到歌声，缓缓回过头来，睁着一双深邃的蓝眼睛看着我们，虽然听不懂歌词里的意思，但他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显然被我们的快乐感染了。我们唱到“朋友你今天笑了吗？笑了笑了，我笑啦！”时，他竟也跟着哼起了不成调的旋律，手指还在竹竿上轻轻打着节拍。
就在歌声最欢快的时候，咣当一声轻响，船头不小心撞在了岸边的石头上，我们的笑声瞬间被打断，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船夫却一点儿也不慌乱，反而转过头来，对着我们诡秘地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他重新握住竹竿，用力一撑，贡多拉掉转船头，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速度比刚才快了不少，船身两侧的水花也溅得更高了。
我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忽然明白了—— 这哪里是不小心撞岸，分明是他故意使出的小把戏，想逗我们开心，也想让我们更留意他这个“水上向导”。这样的小插曲，反倒让这场贡多拉之旅多了几分趣味，也让我们对这位爽朗的意大利船夫多了几分亲近。
贡多拉载着我们穿过一条又一条水巷，眼前的景致渐渐开阔起来，威尼斯广场赫然出现在眼前。跟着导游穿过九曲十八弯的窄巷时，还觉得有些压抑，可一踏入广场，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广场四周是雄伟壮观的欧式建筑，巴洛克式的廊柱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顶端的雕塑在阳光下泛着白光，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市曾经的辉煌。墙壁上挂着几幅十九世纪的油画，虽历经百年沧桑，色彩却依旧鲜艳。画中描绘的是马可・波罗的航海场景，他站在船头，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身后是扬起的风帆和波涛汹涌的大海。导游指着油画告诉我们，马可・波罗是意大利人心中极具影响力的旅行家，他的航海故事不仅为威尼斯带来了荣誉，也让这座城市成为了东西方文化交流的重要枢纽。
广场中央的旧市政大厅早已完成了它的政治使命，如今兼具威尼斯商人交易与临时节庆活动的功能。我们去的时候，恰逢这里举办德国啤酒节，悠扬的维也纳音乐从大厅里飘出来，混着啤酒的醇香，让人忍不住驻足。大厅门口，不少游客举着高脚杯，一边品尝着醇厚的啤酒，一边随着音乐的节奏跳起了欢快的舞蹈。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舞步狂野而奔放，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快乐都释放出来，感染得路过的人也忍不住跟着拍手叫好。
广场的一角，矗立着一座红砖白顶的钟楼，方方正正的塔身高耸云霄，成了威尼斯广场最显眼的地标性建筑。每到整点，悠扬的钟声便会在广场上回荡，那声音厚重而悠远，像是在警醒着每一位游人，要记住这座城市走过的漫长岁月。导游指着钟楼顶端说：“当年著名的天文学家伽利略，曾在威尼斯的圣马可钟楼附近展示并测试他的天文望远镜。”我抬头望着钟楼，想象着几百年前，伽利略站在顶端，透过望远镜观测星空的场景，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崇敬——这座古老的钟楼，不仅见证了威尼斯的历史变迁，还承载着人类探索宇宙的梦想。从广场出来，我们又去探访了威尼斯的桥梁。这座城市有近四百座桥梁，它们像是一条条纽带，将一百一十八个小岛紧紧连接在一起。其中最有名的，当属以火车站为起点、通往市中心的里亚托桥，当地人也叫它“商业桥”。这座桥全部用白色大理石筑成，桥身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栏杆上还装饰着小巧的雕塑。
我和夫人站在桥上，能俯瞰到下面繁忙的水道，贡多拉、游艇、货轮在水面上来来往往，像是一条条穿梭的鱼儿。桥的两侧是一排排商铺，里面摆满了威尼斯特色的纪念品，有色彩斑斓的玻璃制品，有精致的面具，还有印着水城风光的明信片，吸引着游客们驻足挑选。
威尼斯的教堂也多得让人惊叹，大大小小有一百二十座（教堂），哥特式、文艺复兴式、巴洛克式等风格各异的建筑错落分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我们走进一座哥特式教堂，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庄严而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教堂内部的穹顶很高，绘着精美的壁画，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祭坛上摆放着洁白的鲜花，几位信徒正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祈祷，整个教堂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钟声和信徒的低语声。
不知不觉间，夕阳西下，余晖将整个水城都涂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色。繁忙的码头依旧热闹，货轮缓缓驶出港湾，朝着亚得里亚海的深处驶去；游艇载着游客，沿着河道继续游览，游客们的笑声和惊叹声随着水波扩散开来。海鸥在天空中盘旋，时而俯冲下来，叼起水面上的小鱼，又迅速飞向远方。我坐在岸边的石阶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威尼斯就像是一幅风景秀丽、情趣盎然的彩色油画，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诗意。
夜幕降临后，威尼斯又换了一副模样。岸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水道，也照亮了两岸的古宅。灯光倒映在水里，随着水波晃动，像是一片流动的星河，如梦如幻。贡多拉上挂起了小小的灯笼，橘红色的光在水面上移动，远远望去，像是一颗颗跳动的火苗。远处教堂的钟声偶尔传来，与水波的呢喃、船夫的歌声交织在一起，让整个城市都变得格外温柔。
我沿着水巷慢慢走着，脚下的石板路有些湿滑，是白天海水涨潮时水巷漫过路面留下的潮湿痕迹。导游曾经说过，威尼斯一直面临着被海水淹没的威胁，近百年来，这座城市不知被海水暴涨淹没了多少次。我看着身边古宅斑驳脱落的墙皮，仿佛能看到海水漫过墙角时的模样，也能感受到这座城市在自然灾害与战争破坏中，依旧顽强坚守的韧性。
小船儿在夜色中穿梭，载着游客们驶向城市的深处。我站在桥上，看着那些移动的光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一个童话世界。现实与历史在这里交错，古老的建筑诉说着过去的故事，而游客们的笑声和脚步声，则为这座城市注入了新的活力。
威尼斯，这座建在水上的城市，用它独特的魅力征服了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它是水的精灵，桥的国度，艺术的殿堂，更是浪漫的仙境。在这里每一条水巷都藏着一个故事，每一座桥梁都连接着一段回忆，每一处古迹都见证着一段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