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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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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5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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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人多怪

“丑人多怪”,是我家乡的一句俗语,常用来作“相由心生”一类的结语。类似于,多行善者,心慈面软;多作恶者,面肌横生,眼多凶光。

《三国演义》里的庞统算是个丑人,他给孙权的第一印象是:权见其人浓眉掀鼻,黑面短髯,形容古怪,心中不喜。关于庞统,这里不深入讲,感兴趣的可阅本人的《一书清浅可入梦》里收录的《外相与内质》。或者,自行去读《三国演义》。原著小说,在描写人物上自然原汁原味,当然,能不能有独特体会,还靠悟性。

《唐才子传》是一部专门记载唐代诗人事迹的传记,元人辛文房著。每篇传记大致有“传主名字及地域,进士登第年份,生平经历,诗歌创作,与传主或其诗有关的趣闻轶事,诗集或作品流传情况,辛文房对传主、诗歌或某些诗歌现象的评论等”。书中不大写传主的容貌长相,顶多像宋之问这类,武皇和太平身边混的人,没有长相近不了身,传文中给了其一句“伟貌辩给”,就是仪貌伟岸,口才敏捷。可能“伟貌辩给”四字,还是倾向于强调其“辩给”,就是口才了得。毕竟一个略有才气但终究靠巴结上层混迹世间的人,口才好才是其终极特点。但《唐才子传》还给了另一个人一句形容描写,那是陆羽,“貌寝,口吃而辩”。这句描写,几乎是宋之问的反面,就是相貌丑陋,说话结巴却很善辩。当然,陆羽并不仅仅以口才好入得传记。辛文房强调陆羽的容貌,其实是给他的大才做陪衬的。

《陶庵梦忆》里写了许许多多有趣有个性的人。这些人,长相与事迹一样令人过目不忘。

喜莳花弄草的金乳生,“弱质多病”,但每日早起尚不梳洗,即投身于给花草捉虫的事务中,大略其认知中也是花草的命是比其自身的命更金贵的。善竹器雕刻的濮仲谦,“古貌古心,粥粥若无能者”。古朴的容貌,卑恭和顺的样子。这个样子,放在人群里,就是背景墙一样的存在,可能还外带受气包的角色定位。但仲谦有一项绝技,普通竹器,“经其手略刮磨之,遂得重价”。即使放在今天,这样的人要想赚钱也是分分钟的事情,但“三山街润泽于仲谦之手者数十人,而仲谦赤贫自如也”。人当他摇钱树,他却只是看中自己的手艺。在他这里,有人看得起他的手艺,比看得起他这个人更可喜。用今天的心理学来分析,大概会给他贴一个标签:这是典型的讨好型人格,一味迎合别人,却唯独隐藏自己的需要,但一个内心丰盈的人又何须去迎合他人呢?张岱笔下还有一个教女戏的朱云崃,他对诸姬事必躬亲,“夜犹躬自巡历”,“诸姬心憎之”。朱看似投身艺术,实则一典型的“老年好色之徒”耳,比拖着病体莳花弄草的金乳生讨人厌多了。

不止如此,张岱也独独写到一个人的丑陋,那是范长白。范长白,范仲淹的十七世孙,“状貌果奇,似羊肚石雕一小猱,其鼻垩颧颐犹残缺失次也”。范长白与张岱祖父同籍,张岱先闻其“以奇丑著”,后访范长白园。一部《陶庵梦忆》,关于张家庭园的文字不少,筠芝亭、砎园、梅花书屋、不二斋、天镜园、岣嵝山房……哪一处都堪为江南园林的模板。张岱本不该为什么园子轻易倾倒,但他写范长白,先写其园,“范长白园在天平山下,万石都焉”。园外长堤,桃柳曲桥,园内“绘楼、幔阁、秘室、曲房,故故匿之”,桃溪潺潺梅千树,茂林修竹,曲水流觞,似兰亭。“竹大如椽,明静娟洁,打磨滑泽如扇骨”,又是兰亭所没有。园清奇,那园主人应该一样儒雅、秀美吧,像红楼众儿女匹配大观园。但张岱此番为文,题目是《范长白》,却是半篇文字先写其园,当然,写其园也是见其人。园不俗,再言其人一句独特长相,便是人与性皆出。

容貌本天生,爹妈给的一张脸,能活成给爹妈长脸的样子,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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