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腐草为萤。火亮虫自然属于草虫了。但它又不是一般的草虫,是‘提灯’的草虫、诗意的草虫、乡愁的草虫。它不仅照亮自己,也照亮了别人。” 这是《草虫在歌唱》里余老师在萤火晚会上的一段深情独白。
读罢许俊文先生的儿童小说《草虫在歌唱》时,总忍不住想起落云里的夏夜——该是满坡萤火吧?那些被余老师称作“提灯草虫”的火亮虫,不仅照亮了孩子们的眼睛,更把生命哲学的微光,洒进了每个读者心里。
这本写给孩子的小说,用最朴素的虫事,讲透了大人也未必懂的生命哲理。初读时,我和落云里的村民一样犯过嘀咕:虫教授不去帮着村民种猕猴桃、种茶叶,却整天带着孩子们看松突圆蚧、找花角蚜小蜂,能有什么用?直到通过“以虫治虫”解了马尾松林的虫害,稀有天牛物种的发现引来多方关注,火亮虫繁殖基地成了乡村文旅的新盼头,才忽然明白:我们总用“有用没用”衡量生命,却忘了每只小虫都是生态网络里的重要一环——松突圆蚧看似是害虫,却养活了花角蚜小蜂;退化了翅膀的天牛,恰是适应环境的智慧;就连蝉的一生,从钻地蛰伏到蜕壳高歌,再到殒命育后代,都是生命循环里最动人的注脚。
最触动心灵的,莫过于书中藏在虫事里的每一次联结。虫教授带孩子们看花角蚜小蜂在松突圆蚧体内产卵时,孩子们惊呼的“寄生”,哪里只是昆虫的生存方式?那明明是整个自然的相处法则——没有哪种生命是孤岛,松突圆蚧危害马尾松林,花角蚜小蜂是松突圆蚧的天敌,虎头蜂却吃花角蚜小蜂……生生相克,彼此纠缠。就像余老师在《草虫之歌》里唱的:“草虫喓喓,我们和自然紧紧拥抱”。我们总说“生态保护”,可真正的保护,或许就是先学会看见这种联结:你踩死的一只蚂蚁,可能是某个蚁群的“觅食兵”;你赶走的一只萤火虫,或许正守护着一片草地的平衡。
还有融冰的故事,像极了我们每个人与自然的相处过程。起初他为没先发现松突圆蚧的“寄生”现象失落,满脑子是“我要第一个找到”的小虚荣;可跟着虫教授看久了虫,那份好胜心慢慢变成了对生命本身的敬畏——后来他发现稀有天牛时的雀跃,早不是为了“独占发现”,而是为“又多认识了一种生命”而欢喜。这份转变多珍贵啊,就像虫教授教给孩子们的:当你放下“人类中心”的傲慢,试着用“昆虫之眼”看世界,反而能读懂更多生命的秘密。
合上书时,仿佛还能看见落云里的萤火在眼前闪动。那些小小的火亮虫,哪里只是“诗意的草虫”“乡愁的草虫”?它们更像一个个温馨的提醒:当我们谈论生态危机、思考生命价值时,不必总说宏大的道理,不如先蹲下来,看看脚边的小虫——看它们如何生存,如何相处,如何在有限的生命里,活出属于自己的意义。
原来生命最本真的答案,从来不在远方的课堂里,就在落云里的草叶上,在那些“提灯”而行的虫儿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