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怅断简（外四首）

音乐会结束了，我们握手告别

而时间继续向前，仿佛

还有很多重要的人要见

很多重要的事要做

仿佛岁月悠悠，如山如河

那样无边无际地旷远

但真正最动人的时刻留在过去了

我吹着你流过汗的夜风

唱着你自己创作的歌谣

现在都成了——

那一夜！

蛙声

小区安睡在城中村臂弯里

路旁簇满花生红薯和紫茄子

立秋后的雨像跟谁在赌气

比梅雨缠绵，比冬雨凌厉

雨淹没了许多夜晚和早晨

蛙鼓擂天，如有大事向世间宣示

金融中心的彩光晕染了雨云

浓粥一般糊涂、迷蒙与黏腻

即使关上所有门窗

蛙声也像洪涛涌流、侵袭

这个如处人寰之外的屋子里

绿色藤萝爬行，书籍沉默如谜

夜深如墨，那句最响亮的蛙声

哒哒哒走入你的心底

像某位想念很久的乡下亲戚

泅过陌生的人海找到你

碑

墓碑在新鲜的泥地上竖起来

成了灰的人永远回不来了

只有墓前蹙眉抽烟的人

还在想着遥远的从前

墓碑上字字安稳妥帖

竖排，半文言，先父、先母

是金色的，孝女、孝婿、孝孙

是红色的，红是立碑人的心头血

碑，即悲

在远行者的身后

用简单而坚硬的文字刻下

他过客的一生割舍不下的关系

而今，不都割舍了吗

只有墓前的人抚摸着金色的字

——眼眶潮湿

黄昏中吹萨克斯的女人

斜阳剔亮晚风中的怡人花香

海桐清冽，香樟微醺

蔷薇风温柔甜美而悠长

每朵花都是春天深处的秘密

来自造物的形、色与芳香

令时间和人世一次次俯首

扎长马尾的一身黑衣的女人

隐身于下沉广场的一堵墙后

小池中，睡莲仍做着粉红色的梦

女人在黄昏中吹奏萨克斯

黑衣鼓荡满架蔷薇的香

既像光明正大，又像掖掖藏藏

令我想起“红杏枝头春意闹”

萨克斯一“闹”，蔷薇也“闹”

一隅春天便溢出了黄昏

期许

时光的期许

如星辰照进深山中

亦如你行走在棋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