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书,唤起对远方的无限遐思。一部剧,带来对无限憧憬。今年,一部央视热播电视剧《我的阿勒泰》一经播出,便引发热议,这部由作家李娟同名散文集改编而成的影视剧作品在给观众带来视觉和美的体验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思考。
一、从散文到影视剧,“静”“动”之间张弛有度
文艺作品是创作者与自己、与世界、与社会进行对话的重要方式,在创作过程中,一部作品不可避免被打上时代和个人的鲜明烙印。它在创作者的手中宣告完成并不意味着结束,反而是在呈现给大众的过程中,作为精神产品不断产生着影响和回应,从而让作品的生命力得到延续和发展。一部优秀的作品不应该是被贴上标签束之高阁的收藏品,它应该走进人民之中,由时间考验,经群众判断。
在读者和观众的眼中,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其实并不存在天然的壁垒。比如孔尚任的《桃花扇》、王实甫的《西厢记》等作品,在文苑深处是一枝芳菲点点的桃花,点缀的文学花园芬芳迷人,在戏曲、影视作品领域,演员的身段迷人、唱腔婉转,也不断给观众以美的享受,引人赞不绝口。近些年,经典小说或者网络热门小说改编成动漫在进行真人版演绎的一系列操作也并不陌生。前者有屏幕上的“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后者有目前正在热映的《庆余年》《狐妖小红娘》等系列作品。
那为何唯独《我的阿勒泰》这部作品的影视化改编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化学反应”,引得各级官媒多方网友纷纷下场,成为现象级话题呢?笔者认为,主要有题材、体裁、受众几个方面的原因。
先说体裁,《我的阿勒泰》是一本散文集,散文之美,正在于其虽信马由缰,但缰绳始终掌握在作者和读者的手里。阅读散文的过程如同不断拾取珍珠,最终大珠小珠缀连成串,读起来轻缓和谐。但同样的,这种“散”与小说情节紧凑这一天然的适合进行影视化的特点相比,改编成影视作品则具有一定的难度。对此,这部影视作品的主创团队并没有过分追求“形似”,而是将散文集的内核进行提炼,当青春、迷茫、质朴、纯真等精神被提炼出来,一个属于影视作品的《我的阿勒泰》就有了骨架。
影视剧《我的阿勒泰》中的李文秀一定要和书中完全相同吗?我想并不尽然,从“张凤霞”到“张凤侠”的一字之变,外婆和奶奶的身份转换,甚至巴太这一原作中并没有的原创角色的出现,都彰显了主创团队在再次创作的过程中的取舍与保留,在从原书中选取了诸多细节的基础上又有所不同,让这个发生在阿勒泰的故事变得更加生动与丰满。
再说受众,《我的阿勒泰》作为在读者中影响力较大的一部作品,其读者群体本身就会对影视剧改编具有一定的兴趣,这一点,在我身边的书友中确实得到了印证。当然,这一部分还不足以构成观影主体。写到这里,不由得想起很多小说读者在影视化之后感慨选角不贴角色,甚至有些书迷和粉丝大打“口水仗”的诸多新闻,屡见不鲜。“民选XX”和“天选XX”等诸多备受关注的标签,对一部影视作品的口碑来说,是一把双刃剑,借用那句“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接受大众的导论和关注,也意味着要承受着能否满足大众的审视和批判。
通过浏览微博、小红书等新媒体平台,登录爱奇艺、哔哩哔哩等APP观看视频和相关剪辑,以及主动搜索和被动接受各种公众号的消息推送,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观影群体的主体其实是较为多样化的。演员的粉丝占据着一定的比例,因为在乌尔善导演的《封神三部曲》中扮演姬发而进入观众视野的优质男演员于适在本剧中扮演男主角巴太,被诸多观众评论为“天选巴太”。女主角李文秀的扮演者周依然也是近年观众缘和口碑都比较不错的新生代演员,她之前在《三悦有了新工作》这部影视作品中扮演过一名就职于殡仪馆的遗体化妆师,那部作品评分也不错。
在书迷和主演团队的粉丝之外,这部作品因为舒缓、流畅的叙事节奏,迷人的自然风景、纯真质朴的人际情感,吸引了很多在“快节奏”都市生活,渴望“静下来”“慢慢来”的观众来观影,这一切,都离不开这部作品的题材。关于这一点,我觉得应该单独拿出来,展开谈谈。
二、植根生活,在生活的沃土中开出文艺的花来
散文集也好,影视剧也罢,《我的阿勒泰》所表现出的风物人情,都是深深根植于阿勒泰这片土地上的。我们通过文字和影像,来欣赏作家李娟笔下这片饱含深情的土地。
文艺创作是需要有土壤的,这片土壤,可能是创作者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也可能是对其个人而言,留下深刻印象或者藏着梦想之地。拥有了这片土壤之后,创作者用文字等媒介,将发生在这片土壤上的故事娓娓道来。
就像莫言的高密乡、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老舍的北平、白先勇的台北那样,阿勒泰,就是李娟的那片土壤。
在描写和阿勒泰有关的故事中,作者并没有用大段大段的文字连篇累牍地详细描写阿勒泰的景色和生活在这里的哈萨克族人民的传统习和生活习惯。诚然,如果她这样做了,这部作品将沦为一本地区风景志和一本民俗学科普读物,它的文学之美将大打折扣。她用讲故事的方式,将目之所及,身之所处,心之所想进行呈现。仿佛在一张硕大的绣棚上蒙上一层厚实的白棉布,上面还有一些棉籽的残留,手掌抚摸过去能感受到粗粝而真实的手感。李娟用自己的文字化作绣线,绣出颜色鲜亮,画面生动的阿勒泰。
这是经过提炼、总结之后的阿勒泰,她未必要一比一进行等比描摹,在诸多的素材里,在诸多盛开在阿勒泰的鲜花中,她采撷下一束,用笔墨包裹,上面还坠有新鲜的露珠。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李娟眼中的阿勒泰,和读者眼中的有所不同,和影视创作团队心中,也有所差异。在作品影视化的主创团队的成员名单中,我们能够看到李娟的名字,这意味着书在改编成影视剧中的那些差异,作者本人至少是有知情权的,那些差异在我看来是成功的。
回到这一部分要探讨的主题,《我的阿勒泰》中所展现的风物人情,给当前的文艺创作者带来了很大的启发。原来,在一个地方发生的故事,不仅仅能够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视角进行描写——如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也不仅仅是因缘际会,来到之后又离开的游客视角。它可以是一种离开——如沈从文《边城》,也可以是归来——如李娟《我的阿勒泰》。
用散文的方式写一片土壤,还有另一部作品给我带来相似的感受,那就是迟子建的散文集《也是冬天,也是春天》。读《我的阿勒泰》,走进新疆,走进夏牧场;读《也是冬天,也是春天》,走进东北,走进冰雪风霜下掩藏的热情,欢乐与悲伤。
我有时在想,内蒙古地域辽阔,从东到西地势地貌地形不断变化,各有差异。作为呼伦贝尔人的我,从小生活在大兴安岭的温床中,成年后在阿拉善工作与生活,在经历着、体验着、感受着山林、草原、沙漠的过程中,见证着时间的变迁和拥有着这个时代能够给予我的红利。如此说来,作为一名文艺创作者,这就是我得天独厚的素材来源,如何用好自己手中的笔,讲好属于我、属于这个时代的内蒙古故事,是摆在我面前需要思考并完成的一个课题。
三、讲好北疆故事,用文艺作品唱响时代旋律
曾经,一句“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在无数男女老少的心中种下了去看诗与远方的种子,在经历过时间的发酵,大家逐渐成长、成熟、成为有能力和有机会去远方的自己。在今天,走出去,去看看,已经成为了一种热潮。
那,走出去,去何方,看什么?看看网上被带火的淄博、哈尔滨等网红城市,人民群众“用脚投票”,给各地做好文旅事业以启发,在这样的机遇之下,文艺作品也应当担负起时代的使命,通过发掘优秀的作品,在已经有一定读者、粉丝等基础上进行再创作,让那些心之所向,成为兴之所往。
我们拥有最辽阔的草原和山川,这是自然赋予我们的第一阙诗篇。在阅读《额尔古纳河右岸》《我的阿勒泰》(书籍)、观看《我的阿勒泰》(影视剧)《骑兵》(舞剧)等近年间广受群众好评的文艺创作的过程中,我深刻的感受到,不同的载体适合不同的体验方式。但真正唤起共鸣的,是内核。
上面罗列的这些作品,他们有一个共同之处,就在于,故事的背景都在北疆。在北疆文化概念已初步确立,北疆文化品牌知名度逐步提升,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的现在,深入挖掘更有北疆特点的典型代表作品,对于不断深入发展北疆文化,同时扩大影响有着更大的意义。
在我看来,内蒙古文艺品牌作为北疆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拥有草原,但绝不仅仅是草原。当我们的目光只能看见绿草如茵的景色的时候,也应该思考在这片水草丰美的地方,会发生怎样或感人至深,或曲折离奇的故事。艺术不应该是僵化的、套路的、模块的。过于拘泥于要素的堆砌只会带来一种喧噪而虚浮的热闹,我们接受改良,接受时代,但那些属于文化底蕴上的丝质与棉麻触感,不应该被改成光纤和塑料。
当我们只能看见和仅仅书写几个符号的时候,一部作品就会变成匣子里变质的方糕,如劣质流水线上生产般大同小异,散发着令人敬而远之的味道。
相反的,我们应该走进群众,走进历史,走进现在。讴歌草原,不是只有绿意葱茏,也有发生在这里的红色故事,赞美四季,不是只有春意盎然,白雪让冬季萧瑟,也掩藏着沉默的秘密。我们有牛羊和蒙古包,也有煤炭、钢铁之城,夕阳下的勒勒车上响起悠远的长调,东西部的胡杨和白杨遥遥相望,驼铃送来大漠的余晖,呼伦湖上倦鸟已经归巢。
天空有飞机尾翼划过的痕迹,天空下是我们的家——内蒙古,值得我们在作品中尽情讴歌的内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