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出门三六九,回家二五八。2025年1月份的最后一天,是农历蛇年的大年初三,适宜出门。
年前最后一天才从阿拉善左旗飞回海拉尔过年的我回家之后,只睡懒觉,任凭爸妈磨破嘴皮子也不肯出门溜达一步,渐渐化身为在卧室、沙发、餐桌和卫生间来回移动的不可回收垃圾。
于是我妈干脆将去齐齐哈尔看我三舅的计划从初六提前到初三。那是趟七点半的火车,也是要坐上七个半小时的火车。前者对我的懒惰发出了挑战,后者对我的腚和腰提出了考验,在我妈看来,这是一剂良药,也是一剂猛药。
火车票付款成功的那一刻,已经觉得自己的腰在隐隐发痛了,不自觉的坐直了起来。我和身边的大部分朋友都有腰痛的毛病,上学的时候说腰痛,我妈总说“小孩子哪有腰”,那时候只觉得忿忿,凭啥小孩就不能有腰,小孩没钱已经很难过了,还不配有腰了。后来知道,“腰”与“夭”同音,不吉利。
这是我印象中最早的避谶,和打碎了盘碗要说“碎碎平安”一样,慢慢的刻在了我脑海中,成为了固定答复。一次,朋友家的孩子上完舞蹈课之后说腰疼,我脱口而出“小孩子哪有腰”。那一瞬间,生命的轨迹不经意的交错,岁月的轮回里,语言成为了符号,唤起了沉淀在深处的记忆。
坐在从海拉尔开往齐齐哈尔的火车上。朦胧的天色和朦胧的睡眼让我没有注意这一趟是不是绿皮火车,随着车轮在铁轨上的转动,窗外飞驰而过的只有一片白茫茫。我知道,这一切的白都会在春天到来之后随着温度的升高而逐渐消融,褪去,漏出斑斓或者斑驳的本来面目。但这并不妨碍此刻的我欣赏着这在阿拉善难得一见的白,这在呼伦贝尔一年中,漫长而寒冷的白。
一片白茫茫,正如我当下的大脑,在历经年底考核、参加年会等诸多事宜之后终于迎来了放假,那些已经部署在年后要开展的各项工作虽然爬满了我的日程本和待办文档,但我掩耳盗铃般视若无睹,干脆在心里下了一场雪,覆盖住荒芜也覆盖住忙碌。冬藏,是雪下的种子沉眠酣睡,是庞大的北极熊躲进洞穴,它用睡眠逃避捕食不易的一整个冬天,我用一整个假期治愈和舒缓繁复的心绪。
常常忙碌,偶尔空闲,张弛有度,心情舒缓。这几个字看似没有什么,却是当下的我想要的生活。当飞机从阿拉善左旗起飞的时候,我的大脑因为“回家过年”而不断分泌出喜悦,鼻尖似乎能嗅到家里灶台上的油烟。历经飞机上几个小时的睡眠过后,晚风和我一同降落在呼伦贝尔机场。走出机场,停车场对面偌大的雪人微笑着看着我转进顺风车,司机得知我不是游客而是游子之后如同老友般絮絮问我能呆上多久,又感慨自己的孩子也是这样,在外面一年回来不了几趟。“你们就像是候鸟,一阵呼啦啦的回来了,一阵呼啦啦的又走了”。
候鸟,它循着四时,随着节气,凭借双翼遨游天际。我们这些“候鸟”,肋下无双翼,掌间未生蹼,单凭自身跃不得空,潜不得水,却能够借着飞机缩地成寸,纵横南北;踏上火车翻山越岭,直贯西东。迁徙不是一种习惯,而是一种方式,抵达不是目的,而是又一段时光和一种感受的开始。
河山万里,步履不停,我一遍一遍的出发,一遍一遍的抵达,吾心安处是吾乡。把我的一月份都拿出来认真检索,关键词不过是一个“回家”。它概括所有的渴望与忙碌,汇聚所有的期待与盼望,一簇一簇的,一闪一闪的,温暖的熨帖着我的胸膛。
时光比人长久,大多数的日子里,都平淡的像是一碗茶水。节日像是一块糖,投进水中,滋味就变得甜了起来,这一点点甜,成为抚慰也成为希望。那些没有烟花的日子里,期盼一场烟花,也是生活。
天色渐亮,困意渐消,海拉尔是始发站,暖气威力还没有发挥,穿着加了毛的短靴也没有完全阻隔冷意,我小幅度的悄悄跺脚,怕动静太大让坐在对面的妈妈发觉。少顷,还是没有躲过她的目光打量,“冷啊?”“不冷,只是有点困。”然后夸张的打了一个哈欠,试图打消她的疑虑。刷新手机页面看了几遍列车时刻表,确定这一趟不是慢车,又无端的怀念起每一个小站都会停车的过往。
“那你要不买一趟慢车票?”我妈说。
“才不!”
后记:当我把这篇属于一月份的文字整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中旬,那些在齐齐哈尔的故事属于二月份,成为了我二月份的素材也让我心安理得偷懒而不是丰富这一篇文章。
新的一年,有很多想法在和我的懒惰抵抗。
而我,想要慢慢的学会不再和我的人生抵抗。
洪荒、万象。
2025.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