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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佩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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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5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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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二月

农历正月对于游子来说,充满温情。一年好景,“回家”怎么能不算在其中,汲汲营营于异乡,最想念的可能就是家里的那一盏灯。从腊八粥的香味开始就期待的花灯与鞭炮声,在推开家门的一瞬舒缓的心情,都让相聚变得动人,哪怕迎来不停地唠叨,初听也只觉得悦耳动听。

所以正月也最残忍,一周的热闹喧嚣过后,收拾好行装出发,推开家门,又是一年。能够过完十五在返回岗位的已经是少数,出了正月在上班?嗯,可能得原地求职,先找下“班”在哪。

脑海中妈妈包的手工饺子味道还挥之不去,口腔中弥漫的已经是工位救命的黑咖啡,涩的人眯起眼睛想看天空和群星,睁眼只能看见天花板和LED灯。

我拈起一张纸巾擦拭眼角渗出的眼药水,文档雪白,白得像此刻空洞的大脑,AI能够在技术的迭代后吞吐出一份我想要的文稿,却无从了解我想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感情。因为我自己也说不清。

用自己的方位和状态将二月分割,那后半个月的上班生活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在文档、资料和检查、会议中辗转奔忙,让本来单调的前半个月都变得熠熠生辉起来。相对论化用在生活中就是“知足常乐,珍惜当下”,永远不知道,未来会有什么期待或者不期待的事情发生。如同现在,雪讯已来而雪花未至,我亦不知能不能够用“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来哄骗出哪一位朋友,然后对坐,看炉火星星点点红,烤肉的油脂遇热,在铁盘上冒出吱吱声。

烤肉是极适宜在下雪的天气里吃的,我的老家东北,为这种烹饪方式提供了极佳的环境。外面天寒地冻的时候,屋里的人们围坐在炉子前,木炭和热浪暖着身躯、手指和面庞,拿筷子夹起一块肉,蘸上蘸料旋即放进嘴中,稍加咀嚼,暖意穿过食管直达胃部,然后热力传到四肢,这是无需修炼就能掌握的秘籍。吃的热了,来一碗冷面,筋道爽滑的面条是一碗合格冷面的基础,辣白菜和汤汁则是冷面的灵魂,至于冷汤还是热汤,单纯看个人选择。对,有一种吃法叫“热汤冷面”。

至于包裹烤肉的菜叶子,我在很多地方吃到的,都是生菜,美则美矣,只稍嫌平平无奇。唯有在鹤城齐齐哈尔吃的烤肉,这个“国际烤都”,会提供除了生菜外的另一种菜叶——紫苏叶,也叫苏子叶。这种微带刺激味的叶子裹住调料和肉之后,刚一入口的口感并不如生菜脆爽可口,它会礼貌的和唇齿打了个招呼,然后给人大脑几秒钟的缓冲时间。喜欢与否,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不喜欢的只觉得辛辣冲呛,喜欢的则无需多言,只是恋恋不忘——比如我。

紫苏, 古代则称荏,“色厉内荏”的那个“荏”,在中国已有2000多年的栽培历史。李时珍《本草纲目》载: “苏乃荏类,而味更辛如桂,故《尔雅》谓之桂荏。”《本草汇言》中记,紫苏具有解表散寒,行气宽中,安胎等功效,主治风寒感冒、胸闷呕吐、胎动不安等症状。这么一想,用紫苏搭配烤肉,绝不仅仅是出于风味和解腻的考量,更带有一种药食同源的智慧。有趣的是,因为紫苏的外表看起来不起眼,所以它的花语是平凡。

哪有那么多惊天动地呢?多的是平凡的生活,普通的你我。年后我请了几天假,带我妈去医院检查身体,穿梭在医院曲折的回廊里,电梯很慢,也很满,在不同楼层和科室之间看着不同的脸,容颜陌生而情态相似,忧虑、焦灼。楼层很高却让我觉得压抑,虽然是例行的检查,结束的时候天色尚早,但结果没出来之前,总还是欠缺逛街的兴致。回家路上在三舅家对面的楼下沿街商铺里买了一份麻辣烫,等配料的时候进来一对母女,妈妈问女儿吃什么口味的之后又给自己要了一份麻辣。这让我顿生羡慕,我妈肠胃不好,麻辣烫和雪糕之类的,她断不肯也不能碰,更别说陪我一起吃了。拎着打包好的麻辣烫出门,我拐进右面的商店,给自己买了雪糕,要两支。

如果说冬天吃烤肉是外冷内热相得益彰,那冬天吃雪糕就是以毒攻毒。一整个天地成为冰箱的东北,在路边的一摆一溜的箱子里卖的雪糕才最有滋味。红宝石、德氏这些品牌屹立不倒,简单画着雪人的白蓝盒子海拉尔冰糕,是小时候坐火车不敢想的“奢侈品”,当我能够实现“雪糕自由”的时候,肠胃已经不复当年能吃十来根的英勇了。在我家附近的海乳专营店买奶粉的时候,目光被冰柜里的文创雪糕吸引,漂亮的纸盒上是呼伦贝尔的地图和四季的景致,我拣了两块回家撕开,玫瑰味的地图是春,原味的雪花是冬。据说夏天是青草味,我保留着对夏天的渴望和青草的期待,可能是因为,牛马不止在草原上。

还要我怎样的回忆二月呢?是回家必去一次的呼伦贝尔古城?还是总觉得没逛尽兴的呼伦贝尔历史博物馆?亦或者是在呼伦贝尔民族博物馆里看到的那个红木箱子,让我想起多年前姥姥还在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嫁妆箱子里面放着哄我们小孩甜嘴的糖果,一把小小的钥匙和锁,锁着她的一生,锁着小小的童年的我。

我问在在我身后看哈尼卡和嘎拉哈的我妈,还记得那个箱子吗,它还在吗。

我妈说,“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人们总是不断地遗忘,不断的回忆,不断地创作回忆,那些消失的回忆,像墙角一隅堆积起来的雪,没人知道它们在什么时候融化,只是再回头的时候,雪已经不见了,只有野花两三只在微风中摇曳。

我记不清童年和过去的那些雪了,但是我想用文字记录好如今开在我生命里的那些野花,让它们成为白日行路的点缀,夜晚长明的星子,常开不败,经冬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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