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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荣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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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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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在关中系列散文(1)苏轼筑湖 柳堤载志

嘉祐六年暮春,苏轼抵凤翔任签判,初见城东“古饮凤池”时,那汪被黄土半掩的清泉,恰如他胸中未展的抱负——清透却蒙尘。他决意仿眉山故湖扩浚此池,却不知黄土高原的风,要比江南的雨烈上百倍。

动工首日,便遇难题。饮凤池底皆是砂砾,引水即渗,工匠们束手无策,连当地老吏都摇头叹:“此地黄土如筛,蓄水如漏勺,苏通判莫要白费力气。”苏轼蹲在池边,指尖捻起一撮沙土,望着远方连绵的陇山,当晚便在灯下写诗抒怀:“陇云结昼阴,山雪映天白。涸池渴欲死,冻浦冰可拆。” 诗里是池水干涸的窘迫,更是理想被现实泼凉的孤感。但他偏不认命,次日便带人翻山越岭,寻来黏性极强的红胶泥,一层一层铺在池底,再用石碾反复压实,连熬三夜,竟真让砂砾池有了存水的模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引凤凰泉水入湖的渠道,需穿过一片豪强的祖茔,对方不仅拒不迁坟,还放言“谁敢动土,便躺进沟里”。下属劝苏轼避其锋芒,他却提笔写下“丈夫重出处,不退要当前”,次日便带着文书登门,不是争执,而是捧出自己的俸禄,轻声道:“此湖非为我一人,是为凤翔百姓有处纳凉、孩童有处嬉水。俸禄虽薄,愿换一寸渠道,解一方燥热。”豪强被他的赤诚打动,最终主动迁了坟。可渠刚挖通,一场暴雨又冲垮了半段堤坝,泥水混着碎石涌进刚成型的湖里,浊浪翻涌,如他此刻翻腾的心。夜里,他独坐湖边,望着浑浊的湖水,再写一诗:“风雨何足惧,浊浪自可平。待得柳成荫,笑看月分明。” 字里行间,没了之前的孤感,只剩踏平坎坷的豪迈。

最艰难时,是植柳那月。春寒料峭,刚栽下的柳苗接连枯萎,更有人暗中议论:“一个南方来的官,偏要在黄土里种江南柳,真是异想天开。”苏轼不辩,只每日清晨提着水桶,挨棵给柳树浇水,指尖被冰水冻得发紫,便哈口气搓搓手,继续往前走。一日浇到湖边,见一株柳苗被狂风刮断,他弯腰拾起断枝,忽然朗声大笑,随即挥笔写下“东风知我欲山行,吹断檐间积雨声。岭上晴云披絮帽,树头初日挂铜钲。” 诗里没有半分颓丧,反将寒风断柳的困境,写成了东风伴行的快意。他让人把断枝插进湖岸,笑着说:“柳本有韧性,断了根还能活,何况这点风雨?”

数月后,东湖终成。那日苏轼立于堤上,见柳丝拂水,碧波映云,昔日的荒池竟真有了江南模样。他邀同僚共饮,酒至酣处,挥笔写下那首传世的《东湖》:“闻昔周道兴,翠凤栖孤岚。飞鸣饮此水,照影弄毵毵。” 诗里再无半分困境的痕迹,只有理想落地的坦荡——那些曾让他夜不能寐的砂砾、暴雨与寒风,终究成了柳堤下的基石,载着他的豪迈,在关中大地上,漾开了一湖千年的清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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