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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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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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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兰莫问花

兰花形态修美独立,其花素雅芬芳,历代文人曾赋予它厚重的人文内涵,与梅、竹、菊并称为花之四君子。“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以兰为题材创作了大量水墨画并赋诗其上,诗画相得益彰,饶有情趣。郑板桥痴兰恋兰,与他桀骜的性格和官场遭遇有极大关系——古代文人、知识分子仕途不畅时往往喜欢寄情山水,或借助某些植物表达志向,生长在幽谷的兰花便成了极好的表现对象。

古往今来,人们大多赋予兰花许多美好的品性,更有甚者希望通过种养兰花达到修养品格的目的,可明朝偏偏出了个与俗世“唱反调”的陶望龄。他在《养兰说》中讲述了自己种植“闽兰”的经历:

有人说这娇滴滴“如富家小儿女”的“闽兰”,浇灌时应当“独用茗汁”,结果“叶日短,色日瘁,无何其一槁矣”。扭头看隔壁老王家用“秽者”种植的兰花却“茂而多花”。然而,这位刚正且顽固的陶兄“犹谓闻之不妄,术之不谬”。最后,不得不找了个“物固有久而易其嗜”的借口,“运粪而渍之”。结果,兰花竟“遂茂”!

本以为兰花高洁,当吸食“茗汁”,不料竟与其他花一样须“嗜秽而溉”,这种心理落差使得陶望龄很不痛快。反复读《养兰说》,感觉写得极好,艺术价值甚至超越了《爱莲说》,没有堆砌华丽辞藻,却立意新颖,影射了陶周望对士人失掉“兰”的本性的失望。

时至今日,人们对兰的钟爱不减当年,只不过人们并不慕其君子品性,大多为它的姿态和芬芳罢了。但今人种兰愈加讲究可是不争的事实,除了关注兰本身样子的优美外,还注重花盆的选择。紫砂盆无疑是不二之选:透气、利于根系的呼吸,且器形雅致多样。手艺精湛的匠人把紫砂盆设计成圆形、四边或六边等不同形态,并在侧面用不同字体雕刻出“一蓑烟雨任平生”“松风煮茗,竹雨谈诗”等感悟人生或意境悠远的诗句,也可以刻一株梅树的虬枝、三两根翠竹或几茎兰草,立时平添雅趣。

我曾种植过几盆兰花,植茎孤傲挺立,碧绿的叶子好似长剑,果然满是君子风范。其中有一盆野性十足,纤细的形态中透出几分倔强,叶子更加修长矫健,边沿隐约还有芦苇般的锯齿,大有剑拔弩张之势,看似一位好斗的君子。

种兰伊始,最期待的莫过于展叶开花。试想:逢年过节,案几的幽兰吐露芬芳,营造出美好意境,自然被认为是好兆头而心情愉悦。不过,种植兰花并非易事,浇水太多容易烂根,太少又容易枯萎;暴晒使其叶子发黄,光照不足又导致萎靡不振。看着一株株兰花日渐颓废以至于死亡,难免惋惜不已。听有经验的人说,给兰花补水要注意“不干不浇,浇则浇透”,意思是如果盆里的土不充分干燥,就不要急于浇水;浇,就务必透彻。还有人建议用“浸盆法”,把整个花盆都没入水中,这样才充分。

为了观察盆土是否干燥,我楔入一根竹签,根据竹签颜色判断泥土的干湿。上面的方法果然奏效,剩下的几株终于保住了性命。但是,兰花终究不是光靠喝水就能生长的,用什么土栽培,要施什么肥,施多少都有讲究。何况兰花长速极慢,数月才慢条斯理地抽出一片叶,算是对望眼欲穿的主人的一丝慰藉。天气太冷或太热它都要停止生长,任你如何精心伺弄也无动于衷,如同一个凭借精湛手艺而无视顾客、说打烊就打烊的店主,干着急也无济于事。故而,我虽养兰多年,至今仍未见它们开出一朵花。值得庆幸的,那一盆盆幽兰散发出的夺目光泽和令人敬仰的君子气息,使得陋室变得典雅,使得主人也不由得自以为步入君子之列而以君子的标准要求自己。战战兢兢之余,只求幽客们根茎健壮、永葆青翠,至于开花,诚不敢奢望也。

或许有人会说,既然种兰花如此麻烦,何不到集市购置一盆,反倒少去许多烦恼。这看似好办法,但中国人种养花种草最讲究一个“趣”字,这种趣味寄寓在盆栽呈现的万千姿态,也体现在种植过程的点滴心境。购置现成的固然省事,却少了浇灌侍候的乐趣,好比一个饥肠辘辘之人,为求果腹而缺少咀嚼美味的体验。

种兰莫问花,并非不喜欢花,而是无奈之下“退而求其次”形成的豁达心态。不过仔细想来,我们确实应当摒弃“种兰只为开花”的功利观念,但求有故事、有砂盆、有绿色,足矣。

202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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