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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晓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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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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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里的旧时光

说起看电影,记忆便如穿越时光的河流,溯回四十年前那个纯真的年代。

那时候的乡村,尚未被电视荧屏和电话铃声占据,夏日的凉风来自蒲扇的摇动,冬日的温暖源于灶膛的火光。夜幕降临后,那盏高悬在房梁下的电灯泡,便是家中最明亮的眼睛。

停电是常有的事。当光明骤然隐去,煤油灯便悄然登场,在八仙桌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在这光影摇曳中,收音机里传来的声音成了最珍贵的慰藉,大人们总是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个会说话的匣子,仿佛捧着整个世界的秘密。而对孩子们来说,露天电影才是夜空中最亮的星,它照亮了贫瘠岁月里最绚丽的梦。

得知放电影的消息,往往是在某个放学的黄昏。我们像发现了宝藏的探险者,飞奔回家传递这个喜讯。全家人立刻行动起来——母亲早早备好晚饭,父亲破例允许我们少干些农活,而我这个家中长子,则要负责照看弟弟妹妹的一切。

记得有一次,我偷偷溜出去想独自享受这场盛宴,结果被父亲揪着耳朵拎回家。作为惩罚,我不得不在煤油灯下,用尽所有学过的词汇,为没能成行的弟妹描绘电影里的每一个画面。

放映日堪比节日。天还没黑,大队部的晒谷场上就已人头攒动。小贩们沿路排开,嘎石灯嘶嘶作响,散发出臭鸡蛋气味。卖炒瓜子的、卖水果糖的、卖甘蔗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我们攥着好不容易讨来的几分钱,在摊位前徘徊良久,最终买下一小酒盅炒瓜子,准备在电影开场时慢慢享用。

最难忘的是二年级那个夏夜。听说五里外的邻村要放《少林寺》,我们十几个孩子决定结伴前往。路上,高年级的坏小子故意讲鬼故事吓唬我们,还朝我们扔土块。我们一边抹眼泪一边紧追不舍,直到银幕的光亮出现在视野里。散场时已是深夜,大孩子们撒腿就跑,我们在后面拼命追赶,黑暗中不时传来跌倒的闷响和压抑的啜泣。不知是谁突然喊道:"再欺负人,明天就告诉俺爹娘!"这声威胁竟比任何武器都管用,前方奔跑的身影立刻慢了下来。

归途上,不知是谁捡起路边的石块,有节奏地敲击起来。渐渐地,我们都加入了这场即兴演奏。"哒哒哒哒——哒哒——"石块敲击出的《志愿军进行曲》在夜色中回荡,仿佛为我们这支"溃败的小分队"奏响凯旋的乐章。自那以后,每次夜行看电影,我们的口袋里都会装上两块光滑的鹅卵石。这清脆的敲击声,成了黑暗中最安心的陪伴,也成了我们对抗恐惧的独特方式。

就这样,敲着敲着,伴着敲击的节奏,我们悄然长大。夜行看电影的记忆,如同镶嵌在心灵深处的宝石,熠熠生辉。

后来我外出求学,看电影时光逐渐淡出了视野,但那份从心底涌动的力量,如影随形。我深知,未来若想有所作为,知识的光芒是指路的灯塔,技能的磨砺是破浪的桨。夜行时不屈不挠的精神,时刻提醒我:面对生活的风雨,恐惧只是徒劳,唯有挺直腰杆,脚踏实地,方能行稳致远。

岁月如梭,当年敲着石头走路的孩子,如今已在影院柔软的座椅上欣赏电影。每当灯光暗下,银幕亮起,我总会想起那些星空下的夜晚。露天电影带给我们的,不仅是光影的魔术,更是在匮乏中创造欢愉的能力,是在黑暗中相互扶持的温暖,是面对恐惧时那份天真的勇气。

现在的孩子不会再为看场电影走上几里夜路,也不必用敲石头来壮胆。他们拥有我们当年无法想象的便利与富足,却也失去了某些质朴的体验。或许,每个时代都有专属的快乐与遗憾,正如每代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光影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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