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良回头

一

大早晨，一个爆炸性消息在小镇迅速传播开来——开旅馆的老吴头家保险柜被人盗窃了。

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看热闹的人群，看着警察出出进进。因为发生了盗窃案，层层上报，惊动了上级机关。办案人员逐一排查可疑的线索。并对周边可疑人群进行走访调查。这些接受询问调查的人，回来都说，警察问，老吴头有啥异常吗？大家摸着脑袋想了又想，也没想出个子午卯酉来。街坊四邻都知道，老吴头这人，性格好，有事自己就能化解。

大家忽然想起，大前年有个醉汉，不知在哪儿喝多了，醉倒在老吴旅馆门前。起初谁也不敢靠近，怕醉汉闹事打人，只有老吴左看看右看看，发现醉汉确实醉得不省人事。那时候已经是深冬，冷冬数九的，外面天寒地冻。老吴观望了一阵子。确实没人管这个醉汉。老吴一看这样不行啊，在室外呆一宿就得把人冻死。赶紧找来旅馆里住宿人员帮忙，七手八脚地把那个醉汉抬进旅馆。那一宿，把老吴折腾屁了，一会儿要水，一会儿撒尿，反反复复地折腾来，折腾去。最可气的是，竟然还吐在了老吴床上，这些呕吐物，七七八八地收拾了一大戳子。室内酒气弥漫，一股股酸臭味，熏得人脑袋瓜生疼。那个人还不依不饶骂骂咧咧的，也不知是在骂谁。也许醉汉遭遇了窝心事。实在想不开，才借酒浇愁愁更愁。如果不是老吴收留，估计等待家属的，就是一具尸体。

第二天早晨醉汉醒酒了，看看老吴，又看看自己。看看老吴，又看看自己。好像不相信这一切，忽然明白遇到了好人。窟通一声，跪在地上，使劲磕了两个响头。口称：大恩不言谢。起身准备离开。老吴久在江湖行走，也知道是个打工人。什么人，从老吴面前一走一过，老吴就猜个八九不离十。这是遇到难处了。一看那醉汉要走，老吴叫住他。

问，兄弟，遇到难事了。说说，看我能否帮上你。

那人高兴地回答，老哥，是憋屈事。你帮不了我。但是我记住你了！

那人一拱手消失在匆匆人流之中。以后的日子，老吴没再看到那个醉汉的身影。老吴也奇怪，这就怪了。不料想，那年十一假期，一个年轻人西装革履的，还领着个女人，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老吴面前。女人深施一礼，

大声说，感谢您救了我丈夫。我俩特意来看您。您有什么事需要我们效劳的。

老吴笑了。开心地笑了，满脸皱纹都抻平了。

连忙说，没事没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于是，老吴又多了个亲人。年轻人要认老吴为干爹。老吴坚决不让，还说，咱爷俩有缘，有时间就来我这儿待一会儿，陪陪我。

小伙这才知道，老吴的老伴早就到山上躲清静去了。有个儿子一直在南方打工，后来开了家公司，生意逐渐做大。儿子希望老吴能去他那儿养老。老吴也去待过一段时间，人生地不熟的，尤其气候热得出奇，夏日成天浑身是汗。冬天没有北方暖气，冷似呵呵，实在受不了。于是老吴借口回家看看，就再也没返回儿子家里。算来至今有四五年了。儿子不忙的时候，也曾经回来住过一段时间，尤其年了节了的。儿媳妇也来过几回，后来也不再跟着来了。都是儿子带着大孙子，到处溜达闲逛。说是领着儿子重温他的童年。这样幸福快乐的日子十分短暂。儿子终归是要回去工作的。老吴也不再挽留。只是每一次都目送儿子轿车消失在门前那棵大槐树下。有时候老吴也后悔，真不该让儿子外出求学，居然还找了个外地媳妇。彻底在外地扎根。如今离老家越来越远。悔不当初！

令人欣慰的是，老吴人缘好，心善。遇到谁有难事，都会主动伸出援手。挂在嘴边的是那句老话，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众人拾柴火焰高。

二

邻居们想起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老吴曾经收留过一个流浪儿童，大号刘良。说是父母离婚，又都再婚。在家无人经管。是从学校里逃出来的。看到刘良无家可归，老吴眼泪都下来了。赶紧招呼刘良过来，还问，家是哪儿的？刘良只知道家住于家窝棚。再问就啥也说不上来了。老吴明白这是个苦命的孩儿。老吴试着让刘良重新进入学校学习，这个孩子说啥也不去学校。

于是老吴退而求其次，问他，你想干点啥活？我帮着你找个轻巧一点的活。那小孩子也不愿意。只有一件事他最喜欢，看见老吴的电脑，走近坐下，眨眼之时开机，下载游戏。展开枪战，其中夹杂着游戏里的真人说话声，有时候遇到脾气不合的伙计，在虚拟世界里就会发生骂战，气得刘良一甩手“啪”地一下子，把鼠标狠狠摔在桌面上，转身离开。也不知道到底跑哪去了。

有时候老吴心思孩子身无分文，到处游荡也不行，兜里要有底气。顺手给刘良十块、二十块的，当零花钱。时间长了花惯了。每天刘良等老吴拿出零花钱，再出去玩耍。老吴问，都跟什么人玩？小孩倒是讳莫如深，啥也不跟老吴说。老吴心想，算了，也不是自己儿子孙子的，管那么多干啥呢？于是老吴不再过问刘良的事。一时间，一老一小相依为命，相安无事。

有时候老吴想长期收留这个孩子，毕竟是个伴。人啊，是有感情的动物，处时间长了，就会产生感情，就有依赖性，自觉不自觉地生发出来。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小孩，都摆脱不了孤独的伤害。

日子就这样有一搭无一搭地晃晃悠悠地过着，恍惚之间大半年过去了。忽然有一天，老吴发现刘良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无影无踪。那段时间老吴牵肠挂肚的，心思刘良有住的地方吗？吃了吗？在外面挨没挨欺负？有一天晚上，老吴做了个噩梦，梦见刘良被一伙流氓追赶，刘良在前面使劲地死命地奔逃着，那些人无休无止地追着，还一再声称，刘良欠钱不还，要卸掉刘良一只胳膊，刘良激烈反抗夺路而逃。整整一晚上，老吴就做一个梦，醒来实在睡不着了，坐在床头上黯然落泪。

大约一个月之后，刘良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忽然出现在老吴面前，老吴激动地问：你小子，这几天去哪儿了？这时候刘良第一次告诉他实情。原来刘良一直迷恋虚拟世界，也注册了一些账户，还借了网贷。那些人老也找他还钱，可他没钱，咋办？就替人干脏活呗！

老吴急切地问，都干啥活？

刘良漫不经心地说，就是客服，接一些单子啥的。

还干啥，老吴不甘心继续问，

刘良说，还替人签字，办电话卡，银行卡之类小活。大活都是小圈子里的几个人做，根本轮不到他们这些小鱼小虾。

至此老吴算是明白了。刘良遭遇了网络诈骗。这还算是轻的，有的被这些人追债，实在没法，自杀的，服毒的均有之。尤其女孩子实在还不上，就得出卖色相，挣钱还债。

老吴心想，现在社会有点乱，年轻人好逸恶劳，崇尚不劳而获。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等着你！孩子们还是太单纯，稚嫩。显然被人套路了。

趁着刘良有些心回意转。老吴趁热打铁，就说，我帮您找个活，学点手艺也能养活自己。刘良说，行，我试试看。

第二天，老吴领着刘良去了附近一家修理部，学习修理汽车。第一天去的时候兴致勃勃。回来却说，那活太脏，一天也没几个大活。也不挣啥钱。

老吴说，先干几天，实在不行，过几天我再给你找个活。

于是刘良继续学徒生涯。老吴也知道这孩子心不定性。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老吴心想，走一步算一步吧！至少时下有个活，也能拴住这头躁动的小毛驴。

三

不知什么原因，原来刘良一直缠着老吴换工作，忽然间沉寂下来。老吴心想，孩子终于收心了。知道实实在在学点手艺，将来也能养活自己。

有一天下班，刘良一直没回来。老吴等到半夜。昏昏沉沉之际，一个醉汉躺在家门口。推门一看，是刘良回来了。竟然还喝了酒，而且喝多了。迷迷糊糊地说着酒话。老吴把刘良扶进屋，喝了点茶水，昏睡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问老吴，干爹，我咋回来的？

老吴回答，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就在门口躺着。

刘良说，是吗？这几个小子，真不讲究。

老吴问，都有谁呀？

刘良说，修车的几个小子。

老吴明白。刘良和这些人搅在了一起，待混合了。也放心了。

忽然有一天，老吴发现刘良居然学会抽烟了。一身烟味弥漫。顺手还给老吴递上一颗云烟，点上。动作麻利。

老吴说，档次不低呀！

刘良说，修车时候，老板给的感谢烟。

老吴明白，刘良接触的人五花八门，三教九流有之。社会就这样。

老吴问，手艺学咋样了？

刘良说，师傅不愿教我，说我懒！

老吴问，那他愿意教谁？人家咋弄的？不会学着点吗？

刘良低下头，嘴里不断地嗯嗯着。也算认可老吴的话。

渐渐刘良回来得越来越晚，刘良这是得到师傅认可了，学到了真手艺。有时候一些小活零活，师傅都交给学徒们打理。也锻炼锻炼这几个学徒。毕竟早晚得单飞，不如在眼前看着教着，进步越来越大。师傅这人虽然有点哏儿，但是心眼不坏，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这中间，有个学徒出去单干了，很快挣到了第一桶金。回来向师傅报喜。刘良心里刺个挠地，也想出去单干。师傅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意思再明白不过，目前还不行，功夫不到。师父看出刘良有点浮躁，扎不下心来。总想挣大钱开豪车。就有意磨磨他的锐气。心浮气躁的干啥都不行，必须得沉下心来，眼睛向下。干啥事都是如此。

一来二去的，二三年时光过去了。刘良这孩子学得不错。还是原来想法，出去单干。

师傅说，到时候我自会放你走，你不走都不行。我告诉你，现在走不是时候。

于是刘良创业的雄心壮志一再延期，有时候回来也长吁短叹的。

老吴看在眼里，就劝他，你才多大啊！再干几年也行。还有一点，你师父也是好意，看你年轻，怕你进社会，吃亏。

刘良这才放下单干的念头，继续跟师傅修理汽车、轿车。

有一天，刘良来到修理车间，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妇走进来，刘良赶紧起身迎接。说，今天我师父有事，明天才能来。少妇说，我有急事，就麻烦您给看看，行吗？刘良说，我可不敢保证能修好。我尽力吧！

刘良换上工作服，一点点查找原因。忽然间那辆轿车竟然奇迹般启动了。刘良也不知咋回事，就看看轿车电路，一点小问题，碰巧修好。少妇春风满面，一双凤眼撇来，刘良仿佛站在云朵里，忽忽悠悠。

师傅，多少钱？少妇说。

刘良回答，跟我师父算吧！

少妇说，那也行。

接着轿车启动，鸣笛！拜拜了。

一整天，刘良飘飘悠悠地生活在幻想之中，要是我能找个这样女子，也不枉活过一回。于是心底里那个声音越发大声“单干，单干。一定要单干！”

那天刘良回到家，明显与往常不一样。好像遭受了雷击，要不就是霜打。低头耷拉脑袋地，说话有气无力。老吴问一句，刘良答一句，如同大病一场。为此，老吴专门给师傅打去电话，询问事情原委。再次跟师傅商量让刘良出去闯荡。

四

不知何时，刘良在外面处了个女朋友，叫小丽。天天一起玩，一起吃喝。时间长了，刘良越发感觉有单干的必要。那样自己手里有了余钱，就可以干自己喜欢的事。出去跟小丽吃喝玩乐，哄小丽开心。目前刘良已经具备了这样的条件。

于是，师傅跟老板商量，放刘良出去见见世面。刘良就像一只脱缰野马，突然放养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使劲撒着欢儿，几乎四蹄生风。

在小丽建议下，刘良准备大展身手，准备跟合伙一起干修理的几人扩大生意。想跟老吴借点钱，属于借鸡下蛋。老吴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当着刘良面打开了百宝箱，有现金和存折，然后又锁上。相处多年，老吴知道这孩子上路了，知道干活挣钱了。老吴高兴，就像买彩票中了五百万，整日里喜笑颜开。邻居们看在眼里，也跟着高兴。

女友小丽看见刘良有钱了，就使劲消费，今天去城里海达店买包包，后天去丽人美容店做个美容，倒扯得跟妖精似的。背后里有人苦劝刘良，赶紧控制小丽花钱，跟流水似的，你挣钱的速度都赶不上她花钱的速度。等刘良发现情形不对，已经晚了。除了花钱，私下里还转出一些款项。一清算，刘良现在是负债状态。

刘良彻底傻眼，一下子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大哭起来。有人说，实在不行，还是找你干爹去吧！想起干爹，刘良无语。干爹老吴已经多次帮自己了。这样一回回地舔着脸去干爹借钱，实在张不开嘴了。咋办呢，情急之下，刘良恶向胆边生，趁着老吴晚上外出溜达、聊天功夫，到老吴家整点钱花花，也就这么一个办法了。也没有更好法子了。

于是刘良稍加伪装，换了一身肥点的花衣服，把小丽的围巾往脸上一裹，还真看不出是男，是女。到底是谁？过段时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把钱还回去，就万事大吉了。想到这儿，刘良决定立即行动。悄悄走到老吴家附近，看看四下无人，迅速钻进老吴房间，轻车熟路地找到百宝箱，用事先准备好的撬棍稍稍一用力，百宝箱就哗啦开了。里面花花绿绿票子眼花缭乱，刘良也顾不得许多，赶紧往准备好的袋子里装，看看差不多了。见好就收。

忽然，外面响起了熟悉脚步声。老吴脚步渐渐由远及近。怕谁，谁来。这可咋办？可能刘良过于紧张，老吴着急出门把东西落家里了。就在外面找东西，自言自语说，我这门咋还没关呢。老了，是我忘关了。走过来，顺势把门带上。转身又走了。习惯性地哼着小曲，老吴渐渐走远了。刘良一看，赶紧闪身，背着袋子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

第二天，老吴大清早赶忙到派出所去报案，说自己家昨晚进贼了，盗窃了保险柜。派出所来了两名警察，看了半天也没侦查出结果来。偏偏附近是监控盲区。警察问老吴，到底丢多少钱？老吴心想，这事最好别说得太明白。能破最好。老吴心里总有点担心。还没法跟人说自己的怀疑，要是怀疑错了，这后果谁也担当不起。过两天，上级又来了三名刑警，侦查一番也不了了之。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找到。老吴依然选择少说为妙！

五

于是老吴家盗窃案就一直这么悬着。已经过去了十多年，老吴头已经好多年不经营旅馆生意了。

不知何时，刘良也离开了小镇，到其他地方谋生。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老吴感觉自己老了。总是担心这儿担心哪儿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儿子回来过两次，说接老吴去他那儿养老。老吴想去镇里养老院。儿子无法说服老吴。老吴一直看不上儿子。老伴就是因为儿子早年不听话，活活气死的。想起往事，老吴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事一直搁在老吴心里，如同一块石头压得老吴喘不过气来。

老吴女儿在邻县上班，一直让老吴去她那里。老吴舍不得老屋和老街坊。不愿离开留有他童年少年青年，甚至一生的故土。人常说故土难离，落叶归根。不到一定年龄，是难以体会这句话的真谛。

老吴不指望跟儿子去享福。就一直在家里拖着。儿子放心不下，已经托人来劝劝老吴，趁着还能动，早点走吧。老吴心里恨恨地，这王八羔子，我白疼他了。不行亲自来接我。兴许我就跟他走了。老吴心里矛盾重重。既想去儿子那儿，还放不下家里坛坛罐罐。这些老物件是老吴的父母传下来的。一辈辈传到老吴手里。老吴是真割舍不下这些留有他父母及祖宗痕迹的物件和家产。每天早晨起来，老吴在院里到处走走看看，打扫一下卫生，感觉十分亲切，仿佛父母就在身后不远处，看着这一切。

老吴一直生活在早年记忆里。老吴是个念旧的人。常有老邻旧居的过来说说话聊聊天。说说天南地北，唠唠陈谷子乱芝麻旧事和八卦。也有邻居们问起当年的失窃案。话里话外显然也怀疑刘良。说起这事，老吴也不好说太多话。怀疑只是怀疑。其实老吴心里一直觉得这事透着诡异。老吴言语闪烁。邻居们也不好多问。说到儿子，老吴气得直咳嗽。于是邻居们就选择止住话题，找个借口回家做饭，吃饭啥的，就都走了。

有一阵子，老吴身子骨赖巴，就窝在室内。外面发生的事啥也不知道，整日看看新闻。邻居们也不大串门。

有一天，老吴忽然被急促敲门声惊醒。老吴成天在家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听见敲门声，有气无力地说，进来吧，门没关。门一开，进来一个中年人，看着挺面熟的。

老吴赶紧问，哪位呀？我咋认不出来呢。

那个中年人跪在地上，哐哐磕了两个响头。

跪在地上继续说，不孝儿刘良。

老吴忽地想起来了，那个不辞而别的刘良。当年刘良出走时候，连一声招呼都没打。老吴痛苦得茶不思饭不想的。

邻居们都劝老吴，就是个干儿子，亲儿子又能如何？走就走吧，也许到别的地方遇到好机会。

老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换个地方也许柳暗花明又一村。人生就是如此。想起这些往事，老吴眼泪一下流出来，刘良赶紧起身，给老吴擦拭眼泪。

老吴问，就你一人回来的？

刘良听这话，赶紧招呼外面的人。进来吧！干爹让你们几个进来呢。

很快从外面进来个妇女，那女人模样，老吴使劲睁了睁眼睛，还是原来那个吧。刘良笑着说，还是小丽。又把两个孩子领到老吴身边，这就是我常跟你们提起的吴爷爷。两孩子笑着跟老吴握手。

老吴问，你们咋想起回来了？

刘良说，主要想您了。顺便干点事业。

回来之前，刘良托人打听了老吴的近况，知道老人独自一人生活。于是放下在外地的生意，在本地租下个大型超市。一来准备进军商业，原来修理行业早就干够了。二来主要是弥补一下早年所犯错误。刘良也明白，老吴肯定知道，是他。但是自始至终，老吴连对刘良的怀疑都没跟警察说过，一直说是不清楚咋回事。其实老吴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刘良。只有刘良知道底细，老吴不想把一个小孩子逼上梁山。因此这些年老吴也不去所里追问。

当年刘良不辞而别，老吴就知道是刘良干的。这件事一直压在心底。谁也没告诉过。这是爷俩缘分尽了。刘良也知道老吴最后得怀疑到自己身上，只有这孩子熟悉家里的情况。这些年刘良一直勤勤恳恳干活，同时提心吊胆害怕东窗事发。但是一直没有后果发生。刘良私下跟媳妇沟通了当年的荒唐事，媳妇也明白事理。这才有一家人重返第二故乡。

当刘良趴在地上磕头那一瞬间，老吴就彻底原谅了刘良。

这小子总归有点良心。还知道回来看我。早已热泪盈眶。

当天晚上爷俩就睡在一张大床上，小声地唠着那些往事。

屋里的灯一直亮着，整整一夜。至于爷俩唠些啥事。谁也不知道。

第二天是个响晴天。

一早晨，喜鹊就喳喳喳地叫个没完没了。邻居们看见老吴家有人在擦窗户。晾衣杆上，晾晒着被褥，还有新洗衣服。仿佛一面面旗帜迎风飘扬。老吴家顿时气象一新，有种过年的感觉。

大家猜想老吴儿子儿媳回来了，赶紧过来探望。敲门进来，一看竟是刘良，多年不见大喜过望。互相寒暄着，问候着。

刘良也赶紧招待邻居们，大家彼此客套一番，说说心里话。

刘良告诉邻居们，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顺便尽尽孝心，照顾照顾干爹。

邻居们也是皆大欢喜。心里说，好人有好报哇！

刘良这个浪子终于回头了，传遍小镇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