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容易

外出办事，图方便，点开手机页面上的“曹操出行”，没几分钟，车就来到眼前。

开门坐好，报上手机尾号四位数，开始出行。

我下单的地址很明确，江滨路几弄几号。按常规，应该左转前行。可司机却拉着我往右转方向开。“师傅，你怎么反着方向开呀？”“啊，我按着导航的方向开呀。”“这样走是绕圈呢，远很多的。”“哦，那怎么办？掉头？”“都开这么多路了，算了。”

走远路对我们都没好处，费时又花钱。我忍不住问他：“师傅，你是外地人吧？”“对，我是江西人。”“在温州开车多久了？”“才一个多月呢。”“难怪路都不熟悉。”“是啊，我原本是在工地上打工的。那活很辛苦，日晒雨淋，早出晚归的，且工资也少得可怜，我的老乡就带我出去开网车。原来我们俩日夜班轮流开，后来他突然说家里有事，不打算在这里做下去，就动员我转租他的车，自己溜之大吉。没办法，我只能先做下去了。”

“哦，开车应该比工地打工好点。靠技术赚钱，挺好。只是一定得熟悉路，否则耗油耗时间，顾客如果赶时间的话，你这样绕路顾客会不满意的。”

“是啊，你这话可说到我的痛处了。”

“就昨天，接了一位女顾客约车，起先她的定位不准确，小区的哪个门位置说不准，害得我绕来绕去花了8分钟才找到她。开着开着，结果导航让我开到梧田一个什么村的一条死胡同里去了，进不去，也退不出来。客人很生气地一直埋怨我，说是去亲戚家搬新房送礼去的，良辰吉日错过了，就耽误事的。我难道不急吗？这样冷的天却弄得全身都是汗，小巷那么窄，又下着雨，后视镜几乎看不见，半步半步地挪，总共用了半个小时才好不容易退出来。等送客人到达目的地时，她一下车就把我大骂一通。我呀，有苦无处说，真是倒霉透了。”

“还有啊，温州的路常常堵车，一天也开不了几趟。起先那段时间一天只做了两百来块的营业额，扣去油费，餐费，车租费，房租费，我不但没赚钱，还倒贴呢。”

“有时候，一不小心开错道，违规了，扣分罚钱，那一天辛辛苦苦全赔上了。”

“哦，这样看来还真不容易呢。”

“是啊。最近我慢慢有点熟悉起来了，年关临近，出去喝酒应酬的人也多起来，喝酒不开车，我们的生意就好起来了，一天开个四五百块钱，这样收入就多了些。”

聊着聊着，我到达目的地了。我笑着说：“幸亏我今天不赶时间，否则绕了这么远的路开了这么多时间，我一投诉，你就麻烦了。当然，我不会投诉的，你放心。”“多谢大姐理解。”

片刻，我的手机信息提示，我付了三十多块钱。其实起先约车显示是二十四块的。之前坐过无数的“曹操出行”，“T3”,还有“花小猪”，都是按预约标准自动扣款的。这次平台是怎么操作的，我弄不懂。看在司机如此不容易，也就不计较了。

坐车的次数多了，也听说过很多司机们的坎坷与不易。有一次遇到的是一位年轻小伙子，市区本地人，戴着墨镜，头上后脑勺还扎着一条短辫子，挺酷的样子。我一坐上车，他就主动跟我聊起来。：“大姐看样子是老师吧？”“啊，你怎么看出来我是老师？”“见的人多了呗，大部人的外貌能跟职业有点关联。”他自信地笑着。我说：“你真厉害！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不是一线的老师，但与教育是有关的。”于是我告知了自己的工作单位。“我没说错嘛，教育局领导是管老师的，更厉害呀。”哈哈，他这么说，我无言以答了。

接下来，就是他一直滔滔不绝地跟我聊自己的事：

“我大学读法律专业，毕业后在西安的一个律所工作，那是我喜欢的工作。可是，父母说什么也不肯，千方百计让我回温工作。我们一直僵持了一年多，父母都急出病来了，说我如果不回来，就死给我看。唉，你说我是父母的独生儿子，能这样无情不顾他们吗？没办法，只能忍痛割爱辞了工作回家。一回到家，父母的病就好了，我知道那是心病，怕我在外地结婚成家，以后就顾不了他们了。回家没多久，父母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每天安排我相亲，早点结婚生子。说实在的，我其实在外地已经谈了一位女朋友，是大学同学，西安人，留在那里工作原因有大半是这个原因。后来当我决定回温时，女朋友也给我一个决定：分手。她也是家里的独生女儿，父母同样不准她离开家，不可能跟着我远嫁。就这样，我们就客客气气地分手了。”

“后来，我按照父母的安排相了亲，有了女朋友，很快结婚，然后生了一个儿子，现在都快三岁了。”

“哦，那挺好啊。”

“家庭这样应该说是挺顺的，我也觉得一切安好。但提起工作，还是有点不顺。”

“回来后公务员我不想考，我是一个不想被规则捆绑的人，那种固定上下班的工作我不适应，就想到律所工作。选了一个律所，做了半年时间，可能自己的能力问题，接不了几个案子，就灰心了，突然对这个职业没有了兴趣。我老婆是做微店的，生意不错，也挺忙的。父母的家产也比较丰厚，我说句老实话，我不缺钱。但也不能宅家无所事事，于是就觉得开网约车，想多接单就接，想休息不接就不接，挺自由的。”

当他知道我是教育工作者，他又聊起孩子的教育问题。“如今孩子是家庭的中心，孩子好一家人都开心，孩子有问题一家人焦虑。最烦的是长辈管得太多，溺爱孩子，经常是把我们的一些计划打破与干扰。比如我想让孩子早点入托育园，他们说什么也不肯，说这么小的宝宝怎么忍心送出去给别人带？我们送宝宝上早教，他们又说这钱花得太冤，早教有什么用啊？家里请的保姆，他们整天盯着，没有一个让他们看得上的。孩子调皮，也不允许我们管教，说长大了自然会懂事。唉，怎么说呢，这事太让人为难与纠结了。您是懂教育的，您觉得这些事应该怎么处理？”

这可真为难我了。我都快到点了，教育的事哪能三言两语说得清啊？我简单说了自己的一点看法，车就快到我家门口了。

“开网车其实也挺有意思的，每天接触不同的人，能接收很多不同的信息，收获也很大的。就像刚才跟您聊了这么多，我还是蛮受益的。谢谢您啦！”

到点了，下车，付钱，说声“拜拜！”也许以后不会再见面。

坐车，与陌生的司机聊天，能获取到很多原本不知道的这些事，感觉挺有趣，收获也不少。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小小出租车，也是一个小小的世界。不同的人，汇集在这小小的空间，什么样的心境，什么样的经历，什么样的生活状态都有。总之一句话：活着，大家都不容易；顾客也好，车主也好，互相尊重，互相理解，多点包含与宽容，对别人好，就是对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