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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燕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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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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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节,那是一抹挥不去的乡愁

每到腊八节,一丝乡愁飘过心头,母亲忙着煮腊宝粥,父亲肩挑腊八冰的身影,总在脑中浮现,还有那五谷杂粮飘香的味道,魂牵梦萦着我,儿时的记忆中收藏着太多难以磨灭的故事,仿佛那碗粥,那块冰,诉说儿时的快乐!

我幼年的时候食物紧缺,每逢腊八节母亲老早就张罗腊八粥的原料,邻里之间互相兑换谷物,凑起一大海碗五谷杂粮,煮在一块就成了原汁原味的腊八粥。煮腊八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煮得黏,煮得香,煮得久才有味儿,想要煮出地道纯香的味儿是要费工夫的。每年的那顿腊八粥里都裹着母亲的辛劳,费劲了母亲的心思。她总说,“荤冬节素腊八。做没肉的饭,比有肉的难。”“一年就这么一个腊八节得让孩子们吃好啊!”每到腊八节,母亲就在头一天把备好的原料泡好,晚上把大锅放在炉子上煮,锅里添满了水,像是把孩子们腊八节的欢乐都放在了锅里,小心地用大火把锅煮开,那水在锅里不停的翻滚,似乎翻滚着孩子的快乐;接着小火慢炖,炖出豆肉的精华。母亲担心夜里把粥煮糊了前功尽弃,或炉子灭了煮不熟半途而废,半夜就起床照顾着熬粥。也是这个点,她利用闲暇和一团面,准备粥熬制好了再做腊八饭。做母亲的总想着让孩子们过好节玩高兴,自己苦点累点从来都不吱声。煮粥的原料不多,但是锅大。熬制需要时间,母亲在漫长的夜里,拿着勺子翻滚,搅动,添柴加火……我在睡梦中隐约听到勺子碰到锅发出的声音,还砸几下嘴呢!待谷物充分熬制好了,母亲用勺子单独舀出一些,盛放在另一个小锅里,再添置一些水煮开,然后把切成不同形状的面条下到锅里凑成八样,或做成超过八样食物的饭,我们叫它腊八饭。其实,熬制好的粥,放点盐或糖,能吃出粥的不同味道。虽然与现在自家熬制或粥店里卖的八宝粥迥然不同,但是味道依然棒极了!家里孩子们多,僧多粥少,吃这样味道的粥未免太浪费,太奢侈了。母亲就做了可口的腊八饭,这样既不浪费原料,还能让孩子们吃得好,下剩的原料还可以用来多做几顿腊八饭呢。

腊月八这一天,天还没亮,母亲就将我们唤醒,准备吃腊八饭。被母亲催促的那一刻,人还在睡梦中恍恍惚惚就闻到了谷物散发的香味,沁人心脾的侵入鼻孔渗透到胃里,那种诱人难忘的味道,会把我们从被窝里吸引出来,我们几个孩子忙着穿衣洗脸,争着抢着刷牙吃饭。母亲说过,腊八饭吃得越早,眼睛越亮,谁的眼睛亮,谁识得字就多。孩子们都想要眼睛“亮”识字多,争先恐后去吃饭。吃饭时嘴里吃着,眼里瞅着饭里的各种豆子,数着有几种不同形状的面,看看到底有没有八种食物,是否构成了腊八饭。母亲为了满足我们的心理,总能用娴熟的刀工切出不同形状的面,长条面、方块面、菱形面、雀舌面等,大大小小不同形状的面,下到准备好的粥里,做出了我们记忆深处的腊八饭,留下了儿时的味道,勾出了长大后的乡愁。那不仅是一顿余味悠长的饭,那更是一顿具有神奇魔力的饭,吃完那顿饭,姊妹们总要抽空完成假期作业,比赛谁完成得质量高,识的字儿多。母亲也会在这顿饭后告诉我们,过了腊八就是年,离过年的日子不远了。听了母亲的话,我们欢呼雀跃,可兴奋了!各自盘算着过年时穿新衣放鞭炮,怎样向小伙伴们炫耀呢。于是,我们期盼着年早早到来。

腊八节除了吃腊八粥,还要打腊八冰。

听大人们说,腊八冰有除病消灾的作用。那时候,我就特别膜拜腊八冰,把它视为天上王母娘娘的琼浆玉液,能拯救人间疾苦的“圣水”。大人们虔诚地把腊八冰“供”起来,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备用。村子里没有自来水,人们饮用涝池水。所谓的涝池水,就是村里人选洁净的地方,挖一个小足球场大小的深坑,引入过滤沉淀后的水蓄满饮用。当然村子附近还有小的涝池蓄水,那是专门用来饮用牲畜的。待我记事起,这俩涝池的年岁就已不小了。每年立冬前后,村里人将涝池水蓄满用来过冬,如果忘了蓄水,整个冬天将面临没水吃,或到很远的村子里挑水吃,那可是件辛苦事儿。腊八节前后涝池水结成的冰越来越厚,随饮用水量的增加,涝池水位在逐渐下降,冰层也会随水位凹陷下去。大人们拿工具把没水的枯冰撬成块,大人孩子把冰块放到自家桶挑回家倒进大缸里,待冰慢慢融化后再用。

腊月的天气天寒地冻,冰厚僵硬。家家户户都去打腊八冰,寂静了一个冬天的涝池,顿时沸腾了起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撬的、砸的、砍的、刨的,用十八般武艺把冰敲碎,肩挑臂扛,运到家里。打腊八冰的任务艰巨,自然落到父亲肩上,我和弟弟负责运冰,俩妹妹年龄小,屁颠屁颠随运冰队伍玩耍。家里有好几口大缸,除了冬天腌菜,再就是用来盛腊八冰,我们得把几口大缸盛满。运冰路程远,没有运几个来回,我和弟弟就被沉重的冰打败了,累的满头是汗,浑身乏力,肩膀被扛桶的棍子压得红肿直疼。父亲心疼我俩,就让我俩往桶里装冰,自己拿来一根扁担挑起两桶冰往家里运。那冰很会变戏法,我俩用肩扛一个桶都觉得很沉,换到父亲肩上两个桶就变轻了,似乎要飞起来了一般。我俩把桶装满乘父亲还没回来,就和其他孩子们在冰面上溜冰、打陀螺,你追我赶,那声音震天动地。孩子们顾不得小脸、小耳朵冻得通红,举着冻得如馒头般的小手,挥舞着鞭子打陀螺。双脚冻得麻木依然不放弃溜冰,似乎那快乐劲儿无人能比,欢乐的笑声此起彼伏,酣畅淋漓。我俩陶醉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当夕阳的余晖散落在周围,寒意渐渐逼近,我才发现涝池里静寂了许多,寂寥的田野没有几个人了,父亲挑着冰的桶在前后晃荡,瘦削的脊背佝偻着,吃力地迈着步子走在田垄上,一只臂膀使劲儿地摆动着。望着望着,我的眼睛湿润了,泪水充盈了眼眶,浇灌了我的眼球,睫毛被泪水黏着,丝丝缕缕,眼前一片模糊,稍一闭眼两行滚烫的泪,就从冻得通红的脸颊滑落下来……

回到家,几口大缸已盛满了不同形状的冰,父亲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若有所思地抽着烟,偶尔被烟炝着了干咳几声,母亲急忙端过一杯水递给他。这活儿重,可是累坏了父亲呀!随后,父亲把一些腊八冰撒到闲置的屋子或后院里,说是可以用来消灾辟邪,长大了我们才明白,那是在除房间里的浮尘呢。村里有的人家打的冰少,存放起来舍不得用;还有的人家把打来的腊八冰挑回来,放置在地窖里等到夏日炎炎舀来喝,清凉又解渴。隔壁家的大伯拿腊八冰给女孩儿扎耳朵眼儿,奇怪的是用腊八冰穿的耳朵眼儿,红肿不流脓,也不粘连,周围的女孩儿在腊八节这天,纷纷找大伯穿耳朵眼儿。耳朵眼儿穿好了,女孩子们吊着自己富有创意的耳坠,走在大街上自信满满,丝毫感受不到腊月的寒冷。孩子们对美的追求,表现出了对生活的热爱。村里人也用这种态度积极面对生活,科学种田,科学养殖,开动脑筋,发家致富,百家齐鸣。新农村的春风吹遍大地,村里人买新房,住新楼,家家户户放鞭炮,人人过上了幸福安康的好日子。如今,养育一方的涝池年事已高,静静地躺着晒太阳,陪伴她的是野花野草。虽然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但每每走近她,那敲击冰块,孩子们欢快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回旋……

多少年过去了,那个小村庄的田垄上,父亲挑冰的身影,和空气中散发着母亲味道的腊八饭的飘香,一直停留在我心底;那份快乐的慢时光,一直藏在我们这代人的记忆深处,化成了那份思念,也化成了对家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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