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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燕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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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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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光掠过沙枣林

深夜,我平躺在绿皮火车的卧铺上,没有一点睡意,脑子里空空的,白天发生了什么,似乎没有在大脑留下丝毫的痕迹,内心平静的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望望窗外的黑。夜,一片静寂。起伏的山峦隐藏到月亮身后,近处树木的轮廓也在瞬间消失,只有列车与铁轨相互抚摸的缠绵打碎了夜的静寂。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车体的颤动与轨道间默契的此起彼伏,像合奏,像交响乐,像耳鬓厮磨。

列车在夜色下喘息,前行,是负重前行,轨道缄默地承受着列车带来的压力,坚持着付出。热分子的交织弥漫在每节车厢随车体的起伏密集的碰撞。列车嗡嗡的低吼,快速而猛烈的呼啸而过,好似战前就绪的雄狮,威严耸立,犹如绿色猛兽在夜色的掩映下发着绿光,时而深邃,时而明淡,悠悠的点点的光,在旷野里探索黑夜的秘密。

这样的夜让我回想起若干年前的夜晚,那座简陋的牧羊房门前的火车。在月光下闪着黄眼睛,拖着长长的一节一节躯体的巨型大虫,拼命地瞪着大眼睛拖着重壳在牧羊房大树下疾闪而过,也是呼啸而过,似乎能把人的心带走,至于她呼啸到哪里去,只有黄眼睛的巨型大虫知道。听说大虫的身子里可以坐,可以睡,只是种想法罢了,想去探个究竟,牧羊房圈里的羊不允许,离不开羊,离不开牧羊圈,更离不开牧羊房前的那颗树。那是一颗白杨树,笔直的杆,手掌大的树叶。每当夏天的太阳落山时,树下就会生风,树叶会随着羊圈里的咩咩声此起彼伏的唱歌,歌声响起的时候,树下的土灶台就等着柴火,等着冒烟,等着红色或黄色的火苗升腾,紧接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就在锅里舞蹈,在碗里跳跃,那是牧羊房一天中最具烟火气的高光时刻,也是夜逐渐沉静,达到静谧的时候。也只有这样的夜里闪着绿光或黄色眼睛的猛兽能时不时被打破。

牧羊圈的旁边有一条土路,土路的尽头是一片年老的扎着遒枝的沙枣林,林子里除了羊和鸟雀的光顾,很少有人涉足。羊吃树下春天的草,秋天的叶子,冬天的沙枣。鸟吃春天的枣花,秋天的沙枣。沙枣林除了鸟鸣,羔羊的铃声,沙枣叶上厚厚的灰尘,再就是一条铁轨。沙枣叶上的灰尘雨水是洗不干净的,等到天干物燥的一天,呼啸而过的猛兽经过铁轨吹去灰尘,再等到冬天北风吹来,枯叶纷纷落地,像蝴蝶,像冰雨。

终于,要修路了,要修土路变成沥青的宽阔大路,大路的尽头要修一座工厂。牧羊房挡住了大路,牧羊房要搬了,羊圈要拆了,羊也要散了。大路修好了,又大又宽是沥青路,工厂建好了处理城市的污水,沙枣林里的人陆续多了起来,随着季节的更替,有闻花香的,有避暑乘凉的,有采摘沙枣的……太阳落山一切归于平静,一切又还给了夜,还给夜的宁静,此后不再有羊的叫声,不再有撕破夜的犬吠,牧羊房旁边的那片沙枣林依旧扎着遒枝,只不过树脚下的新枝比往年长得格外茂密。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路修好了,牧羊房成了那条路上的记忆,放过的羊,走过的路,留下的脚印,包括羊的蹄印,鸟的足迹都成了记忆中的碎片。那开往西行的列车终究是没有躺过,但是东去的绿皮火车的黄眼睛里时常映着我出行的身影,躺在大虫肚子里的卧铺上,那无数个夜的寂静,无数个夜的注视,深邃的眼睛里依然闪着渴望前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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