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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岳雄(岱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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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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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星垂野处,诗魂归太虚 ——追忆著名军旅诗人郭光豹先生

今晨晴空万里,相如兄的一通电话却如一片浸透秋霜的梧桐叶,带着凉意飘落耳畔:"家父已于七日前归去,昨日拜七,功德圆满。"惊愕间,我望向窗外,簌簌坠落的黄叶正打着旋儿,恍若那些未及寄出的诗笺,在风中盘旋着寻找归处。案头郭光豹先生赠我的《荒村的雨声》扉页上,墨迹未干的"坚守诗坛自风流"七字,此刻竟泛起湿润的微光。

病榻前的永恒凝视

10月15日上午,我与作家振泽君相约来医院探望郭老,推开病房门时,他正沉睡在时光的褶皱里。监护仪的绿光在他苍白的面庞上流淌,将皱纹镌刻成深浅不一的诗行。郭夫人静娥姨轻抚他布满针眼的手背,俯身低语:"老郭,小谢来看你了。"刹那间,老人干瘪的眼皮微微颤动,似春蚕吐丝般牵出一缕微光——那该是诗魂在混沌中最后的应答,是跨越生死的握手,是穿越时空的诗笺。

我们屏息伫立,看阳光透过纱帘将输液管染成琥珀。三十多年前初见时,郭老在有无居里挥毫泼墨,墨香与笑声缠绕成拙文《坚守诗坛自风流》里的意象;二十年前听他讲《赤子三部曲》里的李嘉诚、庄静庵、陈家铭,商界翘楚的光艳照亮四座,每粒爱国爱乡的种子都藏着未写就的诗行;五年前在他府上品茗,听他朗诵新作时声若洪钟,震得满室书页簌簌作响,仿佛整个诗坛都在他胸腔里共鸣。而此刻,这个用诗句丈量生命的老人,正将最后一行韵脚轻轻押向永恒。

诗骨铮铮立寒秋

先生常说:“诗是带血的露珠,要在寒夜里凝结才最晶莹。”文革劫火中,他以扫街的竹帚为笔,在霜地上写下《深沉的恋歌》《南边曲》,每个字都带着铁窗的锈迹与月光温度;改革开放春潮里,他创作的《淡淡的绿叶》《红楼新梦》如木棉绽放,点燃了整个岭南诗坛的星火。记得他谈及我写的刊于《羊城晚报》花地的《“有无居”里的郭光豹》一文时,杯里凤凰茶酿成一段浓郁的禅:“有无之间,方见天地——就像诗,要在留白处听见惊雷。”

他书房的檀木案头,永远摆着三件宝:磨出包浆的铜镇纸,刻着《离骚》的端砚,还有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雄姿英发、沉稳大气的他身着大校军装,眼神清亮如未染尘埃的星子,身后是1980年代璀璨的诗坛。那些在诗歌寒冬里取暖的夜晚,他用诗句编织的火把,至今仍在无数诗人的瞳孔里燃烧,在时光的褶皱里明明灭灭。

墨香浸透的烟火气

先生爱食橄榄,常说其初涩后甘的滋味最似人生。“好诗要像橄榄,先涩后甘,余韵悠长。”每逢诗友来访,他必托夫人亲自下厨,将潮汕卤水与蒜泥醋调和成独特的"诗坛风味"。前年中秋,九十高龄的他仍坚持要为我们分月饼,颤巍巍的手将莲蓉掰成新月形状,碎屑落在圆领衫上像撒落的星子:“诗要圆融如月,人要通透如水。”

他教学生写诗,总先让摸透二十四节气:“立春的雨是平声,霜降的风是仄声;惊蛰的雷要写成破阵子,小满的麦浪该谱作清平调。”有后生求教写作秘诀,他大笑指窗外木棉:“你看那花,开时倾尽所有,落时掷地有声——这便是诗骨,是文人该有的气节。”

星垂平野阔

今夜独坐书房,翻开先生赠我的《郭光豹诗选》,泛黄纸页间忽有木棉飘落。1993年那场广东归侨作家联谊会上,他朗诵的即兴诗句仍在耳畔回响:“当我的骨头化作春泥/请把未写完的韵脚/种进你们年轻的心跳……”窗外,花城广场的路灯渐渐明亮起来,此刻我猜想,那些被先生点燃的诗空星子,也许正在宇宙深处续写着他未竟的诗行。

相如兄说,老人走前很平静安详,仿佛寒寂的梅树——或许他早已预见,真正的诗魂从不畏惧寒冬。正如木棉总在最冷的时节绽放,用火焰般的花朵证明:有些生命,注定要活成永恒的韵脚;有些诗行,终将在时光长河里永不褪色。

谨以此文为先生送行。愿您在星河深处继续吟咏,用银河作稿纸,以流星为笔锋;而人间诗坛,永远记得那个在寒寂中坚守并独自风流的名字——郭光豹,一个一辈子用生命写作的著名军旅作家、诗人。

(2025年11月28日写于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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