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

石桥镇镇长周正明的专车碾过雨后的泥泞，惊飞了路旁杨树枝头的麻雀。村口红色横幅"热烈欢迎领导视察"的墨迹还没干透，村支书王德贵的汗已经浸透了莫奈尔衬衫。

“周镇长一路风尘，辛苦了！”王德贵满脸堆笑，小跑着接过公文包，顺势将两条中华烟塞进后备箱。市场整治成果展板前，二十多个摊位摆满新鲜果蔬，穿蓝布褂的老农正和戴草帽的商贩讨价还价。

周镇长摸着肥厚的双下巴，表情严肃地问："老王，这市场——"

"周镇长，您放心，绝对符合标准！"王德贵抢着掀开箩筐，碧绿的黄瓜顶花带刺，沾着露水，"您看这都是咱合作社种植的无公害瓜果，多新鲜哪！"

周镇长打断他的话："老王，我想看看村东头那片受灾的大棚，你带我过去。"

王德贵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三天前接到的明明是视察农贸市场的通知，他特意连夜运来空纸箱充场面，还雇来外村人装扮商贩。这会儿，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村东头那片菜地早被洪水泡成了烂泥塘，去年申请的扶贫款只修了座公共厕所。

王德贵硬着头皮带他们过去。穿过歪斜的篱笆墙，十几个塑料大棚像溃烂的疮疤趴在泥地里。突然，周镇长的皮鞋陷进黄泥里，王德贵赶紧扶住他。就在那一瞬间，他凑近周镇长的耳朵小声地说："镇里拨的二十万修缮款，我给您留了五万辛苦费。"

"胡闹！简直是胡闹！"周镇长突然提高了音量。他背着手钻进漏风的棚子，手指在霉变的瓜秧上抹出了黑痕："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听到这话，王德贵扑通一声跪在烂菜叶上，颤抖着掏出一个大信封。周镇长扶他时顺势捏了捏厚度，然后语气骤变："你呀，叫我说你什么好呢，下不为例。"

返程车上，周镇长撕开信封，竟发现全是冥币。惊愕之际，手机在震动，短视频爆款推送："石桥镇干部视察现场收礼"，画面定格在他捏红包的瞬间。

与此同时，王德贵正在办公室里删除云盘里的监控备份。可他哪里知道，会计黄确事先为他准备好的那五万元，早被换成了祭祖用的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