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每一处都生动而鲜活,拥挤,嘈杂,活色生香,客似云来。
我经常要买的东西,时间一长,就会有几个固定的熟窝子。而且我还是一根筋,认准了从不轻易挪窝。买猪肉的熟窝子,是我和她经营了十多年的关系。熟到没带钱可以拿货,熟到她当家,我只管付款。
每年底,我都要孝敬老人,给他们准备一些年货;其实就是鸡、鸭、鱼、肉等。那天,我来到熟窝子买肉,因为老人牙齿不好,瘦肉爱塞牙缝,喜欢吃肥五花肉。我告诉她后,半边猪的五花肉,全部割下来给我。并且满面笑容地对我说,这块猪肉好,新鲜,放心购买。反正我不识货,你说好就好。付款,拿货,走人。她拦住了我,要剔下猪皮,我制止,说没有必要。可是,她说七说八,坚持要剔。这下把我惹火了,拉长脸回怼了几句,她这才无可奈何地放手。
回家路上,我总觉得有些蹊跷。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凭借我俩十几年交情,又不愿相信,她会单单为了钱,做一些昧良心而折损福德的事。
到家后,我催老公趁东西新鲜,赶紧给老人送去。我把东西一件件拎出,当我提起猪肉,老公立马喊“慢”!他拿起猪肉,翻来复去,嘴里嘀咕,不对,猪肉有问题,也可能是母猪肉。我反问,你怎么知道?他说,看猪皮,看毛孔,看乳头。老公从农村出来,这方面有经验。
于是,我重返菜市场。绕道走,避开她。找离她较远的一个猪肉摊老板确认。我说明情况,拿出猪肉,他用眼睛一瞟,马上说道,老母猪肉。
一听,我立刻想到,肉质老,口感差,不适合当作食物。我提醒道,你能肯定吗?他自信回答,绝对不会错。接着告诉我,市场不容许卖母猪肉,你可以到管理处举报她。我不想举报,何必做得那么绝情,我要去找她。
人性不可控,现实总是出人意料。我实在不愿相信她会这么干,可她偏偏就这么干了。我视你为朋友,照顾你生意,你却欺骗我。幸亏没拿去给乡下老人,要不然你叫我怎么做人?欺骗就像在板上钉钉子,钉子可以拔出来,但痕迹永远存在。对人来说,伤在心上,钉在记忆中。
我来到她摊位前,把猪肉朝案板上一放,一语不发,态度极其冷淡。她露出一脸吃惊的神色,故作镇静地问,怎么啦?我没好气儿说,你心里清楚。她开始脸不红,心不跳地极力解释。因为她实在希望自已是弄错了,而决不想让自已的名声、诚信遭到别人质疑。她在跟自已的良心捉着迷藏。因为道德,终究是一种自律。
她滔滔不绝,我一言不发。最后沉默了一会,她自已下台阶,问我,你如果不想要,退钱可以吗?我点头。收钱后,我无话可说,无情可表,冷冷地离开。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真是很脆弱,稍微把握不住,可能彼此就不再来往。我和她好不容易经营的关系,就这样崩溃了。
菜市场,是我经常要去的地方,她卖猪肉的摊位是必经之路。原先,每走到这里,总是习惯看一看,和她聊一聊。现在经过这里,昂头,目不斜视,快步离开。信任无价,花多少钱也无法买到信任,我再也不信任她了。
时间一晃几年过去。前几天买菜,想买点猪排,刚好路过她的摊位,无意中看中了一块。想买,不买,坚决走开。自已为难自已,自已折磨自己。最后,竟为这点小事,在菜市场兜兜转转,冤枉花费了个把小时。事后反思,阻隔我的障碍是我自己,便顿悟了。
人生不是每个问题都有答案,不是每件事都能如愿。不如看淡点,放下执念,收起棱角,用随和的态度待人接物,于人于已,都有裨益。换个角度思考,学会理解和宽容,心就越来越豁达了。
后来,到菜市场,我主动到她摊位去买肉。她高兴地张罗,拣最好的给我,价钱还要让利,被我拒绝。我告诉她,我不是图便宜,而是要放心。她听我这么一说,便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述,她老公知道此事后,大骂了她一顿,说她缺德,见钱眼开,作茧自缚!蠢!自已砸自已的招牌……她事后也挺后悔的,保证,肯定再不会有下一次。她多次想跟我解释,说声对不起,又没有机会。
真诚地道歉,用心改过,善莫大焉。我笑着对她说,人生在世,无信不立。只有拥有了道德,财富便会不请自来。
她咯咯笑着,并调侃道,那你每天来监督我呀----我笑着对答,请放心,我不会放过你。我们相视而笑。人生的释怀,就从这一笑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