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的钥匙

——献给所有在城乡接缝处长大的孩子

锈住的，不只是锁孔

还有时针卡在1987与2025之间的那一毫米

我仍用月光配钥匙——

一把对应老屋的榆木门

一把对应母亲藏在粮票里的乳名

雨把云踩进水泥

水泥长出六层高的方盒子

盒子不装电表

只装我们偷偷养大的星图

一颗星负责照亮父亲的咳嗽

一颗星负责保管妹妹掉的第一颗乳牙

我担忧

担忧工地的打桩声把蒲公英震成身份证号

担忧推土机把月光撕成二维码——

扫一扫

跳出的却是“缴费提醒”

既然迁徙是共和国最柔软的指令

就让每一片被迫起飞的瓦

在废墟上学会光合作用

把锈咽下去

把绿长出来

既然远方已被脚步认证为故乡

我就学蒲公英

借三月的风

给未来的孩子写一封长信——

信封是旧瓦片

邮票是母亲缝在衣角的一粒草籽

邮戳是今夜我按在胸口的一弯月亮

【写作后记】

写下这组诗时，我仍在城乡接合部租一间朝南的小屋。夜里，推土机停在窗外，像一头喘着粗气的兽；月光落在它的钢铲上，亮得令人心惊。我忽然明白：所谓“迁徙”，并不是从A地到B地的直线，而是把记忆拆成无数薄片，再重新铆接成一把可以开门、也可以锁门的钥匙。愿这把钥匙，替我们守住一口仍能呼吸的星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