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地上

1、黄土地 日 外

青青的山，蜿蜒的河，茂盛的树，嫩绿的草。

山坡的黄土地。张碰牛赶着黄牛在耕地，耕犁下的黄土，波浪般涌起又缓缓伏下。

（画外音）：“一代又一代人，在黄土地上，生产、生活、奋斗、抗争，倒下了、站起来，你牺牲，我上去，黄土不灭、浩气长存。”

2、小阳村 日 外

立秋初至，暑气未消，山上树木葱郁，花草繁茂，散发着阵阵清香，绿意盎然。

一个依山而住的小山村，红砖绿瓦，绿树掩映。牛悠闲地在山坡上啃食青草，偶尔喷出一声鼻息。羊儿则在山涧间自由漫步，悠然自得。有鸟叫声响起，即刻得到群鸟和鸣。这里的一切，显得悠然、静穆和温馨。

3、盘山公路 日 外

一辆小轿车从盘山公路上驶来。车内坐着张羽亮和山本正雄。山本正雄望着窗外景色。路旁的河，远去的山。

4、小阳村 日 外

阳光如金，洒满大地。远处，一所小学映入眼帘，学生们在操场上欢声笑语，尽情玩耍。村内的街巷打扫得干干净净。一条平整的水泥路直通张羽亮家门口。

小轿车停下，车门打开，张羽亮和山本正雄下了车。

张羽亮：“这就是我家。”

山本正雄转头看了看：“山、村、空气、气氛，好美的山村。”

张羽亮指着前面的一座四合院：“请！”

山本正雄恭敬地点点头。

5、四合院 日 外

一幢古老窑洞和现代砖混结构房组合的院落。院内有正窑和厢房。厢房是红砖新砌的。正窑是老式的建筑：土打的窑洞，前面砌了土坯，前墙用蓝色的大砖砌起来，顶上接出一截，用灰渣打顶，前檐盖古式的猫儿瓦。

正窑墙面中间有砖雕的天地爷神龛，龛边悬挂的对联，经年累月受风雨洗礼，字迹斑驳难辨，但仍可隐约读出‘天恩深似海，地德重如山’的遒劲笔迹。

院内几只母鸡在觅食。

张羽亮带着山本正雄走进院子。

6、窑洞 日 内

张碰牛老人端坐于一把古朴的木椅上，眯缝着眼，轻声哼着小曲，黑红的脸庞上洋溢着满足与惬意。脚步声把他从迷醉中惊醒，回头发现张羽亮回来，又看到一个穿着讲究的老人跟在张羽亮身后，有点讶异。

张羽亮走到张碰牛跟前：“爸，这位老人叫山本正雄，从日本来中国找他父亲，听说你熟悉抗战时的情况，就找到我。”

山本正雄边听边连连点头，身体微微前倾，显得毕恭毕敬。

山本正雄：“您好，听张羽亮说，您曾是这个县独立营的战士，在这一带作战，对这里的历史了如指掌。我的父亲当年，还没等生下我，就因为战争来到了中国。母亲曾提到过一封家书，里面提到了寿阳这个地名，我想父亲一定在这里留下过足迹。

张碰牛打量一下山本正雄，眨眨眼，生气地打断山本的话。

张碰牛：“你是日本客人，我们不能慢待，可是我得纠正一下，如果你的父亲真是参军来中国的，那就不是待过，是来侵略的，是杀人的！”

山本正雄脸色微红，尴尬地停顿了一下：“是的，我是来侵略的。这段时间，我让张羽亮帮我搜集了你们的县志和许多抗战历史书籍。阅读这些资料后，我深感震惊。那些人在这里犯下了滔天罪行，杀害了无数无辜百姓，制造了无数惨案。作为他们的后代，我感到非常愧疚。”

山本正雄深深地鞠躬。

张羽亮察言观色后，插话道：“他留下来，翻阅了大量资料，试图寻找线索。”

7、日本屋 黄昏 内

一位日本女人，一手抱着的儿子，一手拿着丈夫的信看。

（画外音）山本正雄：“我对父亲了解不多，只是听母亲说了一些。听母亲说，父亲胆子很小，小的动物都不敢杀的。刚到中国时间不长，接到父亲一封家书，家书中说，他受不了，队长逼着他们练刺杀。”

8、训练场 日 外

一队日本鬼子押着被抓来的村民，走入训练场，然后绑在木头柱子上。

面相凶狠的小队长，扯着嗓子嘶吼：“今天，继续练刺杀！”

一个矮个子、圆脸、脸上有颗黑痣的年轻士兵，看着被抓来的村民，后退了一步。

小队长踹了年轻士兵一脚。

小队长：“山本武夫，听命令，向前五步走，端起你的刀，刺向敌人！”

山本武夫端着刺刀，刺向前面的村民，刺刀触体的一瞬间，他闭起了眼睛，结果只刺中“靶子”的衣袖。

小队长满脸怒容，猛地抓起一支枪，用枪托狠狠地将山本武夫砸倒在地。

小队长怒吼道：“你给帝国抹黑，给山本家族蒙羞！这就是练胆，没有这个胆子，你就不配做帝国的军人！给我爬起来，继续练习！”

（画外音）山本正雄：”父亲信中说，那场面他不敢看，更别说刺了，因此他挨了小队长不少揍。

9、日本屋 日 内

一位面容憔悴的日本女人，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拿着丈夫的信看。

（画外音）山本正雄：“可是，过了一年，父亲又来家书，说，他很好，身体壮了，打仗也不怕了，思想上更明白，他是为‘鹰惩残暴的中国，建设王道乐土’而战的。”

日本女人缓缓放下怀中的儿子，眉头紧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日本女人喃喃地说：“变了，你的父亲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更让人担心了！”

10、窑洞 日 内

张碰牛和张羽亮听山本讲述。

山本正雄：“此后，直到战争结束，母亲再也没有收到家书，也没有父亲的任何信息。战后，母亲高兴地对我说，你的父亲终于要回家了，可是父亲一直没有回来。后来师团司令部通知说，父亲在中国失踪。母亲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病倒了。她认为战死或被俘还可理解，没有准确信息的失踪，实是让人难以接受。母亲痛不欲生，终日以泪洗面，唯一的希望就是把我培养大。可是她的身体越来越差，母亲去世时，我刚刚十几岁……”

11、日本屋 黄昏 内

日本女人披头散发、骨瘦如柴，躺在病榻上，她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玉坠，塞到山本正雄手里。

日本女人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拿着它，去找你的父亲。无论生死，活，我要你亲眼见到他；死，我也要你看到他的遗体。”

山本正雄：“妈妈，我记住了！”

日本女人闭上了眼睛。

山本正雄嘶声喊：“妈妈！”

山本正雄看着手里的玉坠。

玉坠晶莹剔透，上面刻着一朵漂亮的樱花。

12、窑洞日 内

山本正雄：“看着那朵樱花，感觉上面有一层晶莹的泪，那是樱花泪，是战争的泪！”山本正雄停顿了一下，“我这次来就是想找找父亲，哪怕知道一点信息也好，完成母亲遗愿。”

山本正雄说着流下泪来。

张碰牛看了一下山本正雄：“双方交战，你死我活，谁又能记住敌方一个士兵？”

山本正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对了，我这儿有父亲当年的照片，或许能帮你回忆起些什么。”

山本正雄从随身一个包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照片，双手送到张碰牛面前。

照片上的年轻人身材矮小，圆脸略显稚嫩，脸色苍白如纸，左脸颊上一颗黑痣赫然在目。身上的军装过于肥大，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皱巴巴地挂在身上，透出一股落魄与无奈。

张碰牛接过照片，盯着看了一阵，手抖了一下，然后叹口气，一言不发。

张羽亮和山本正雄都盯着张碰牛看。

屋里的空气凝固了，窗外传来时断时续的蝉鸣。

张碰牛又看了看照片，手一松，照片掉在桌子上。

张碰牛冷冷地说：“这屋子憋气。”

张碰牛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跨出门去，走路时，左臂的衣袖随风轻轻摆动，显得格外空洞。

张羽亮和山本正雄，在屋里面面相觑。

山本正雄含着泪对张羽亮投来希望的目光。

山本正雄：“你爸认识我父亲！”

13、墓地 日 外

墓地。大大小小的坟墓，占了半个山坡。坟墓旁边的小草，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像绿绒绒的地毯。墓地的四周，栽了油松和侧柏，被风一吹，发出哗哗声响。坟墓的边上，修了八角小亭，亭上的瓷砖鲜亮。亭内矗立着青石石碑，是新刻的纪念碑。碑的上方，刻着“小阳村惨案纪念碑”，碑上的大字闪着红色的光。

张碰牛缓缓地绕着坟堆蹒跚而行，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

张羽亮跑上山坡，看着爸爸。

张碰牛这个墓看看，那个墓摸摸，转着摸着，两眼湿润了。转了一圈，他坐下来。

张羽亮挨着爸爸坐下。

张碰牛看了看张羽亮：“给爸练一趟。”

张羽亮猛地站起来，迅速完成了一系列热身动作：弯腰抱腿，仆步下压，一字劈叉，动作流畅而有力。随后，他面南而立，深吸一口气，做起手式，紧接着连环弹腿、双飞弹腿，每一次踢腿都带着风声。抬臂、冲拳、跃起、回转，连环摆腿，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位，充满了力量与美感。约过了十几分钟，张羽亮站立、深呼吸，回到起手式。

张碰牛点点头：“还不错，工作再忙，功夫可不能荒废，不能把祖传东西丢了，记住了！”

张羽亮：“爸，我都记着哩！”

张碰牛：“好，好，来坐下，跟爸说会儿话。”

张羽亮又挨着爸爸坐下。

张碰牛抬头望向那些坟墓，眼神坚定：“爸知道那个小鬼子的事……”

14、县独立营营地日 外

部队在训练。张碰牛的母亲带着十六岁的张碰牛找到孙营长。

张碰牛的母亲恳切地说：“孙营长，就让孩子去参军，打鬼子吧。”

孙营长：“大嫂，这孩子还小，让他过两年再来行不？”

张碰牛的母亲：“国难当头，孩子也是兵，多一个兵，就多一份力量，让他拿着枪，为他爸爸报仇，为咱惨死的村人报仇吧！”

孙营长：“可他还是个孩子。”

张碰牛挺起胸膛，大声说道：“我不是孩子了，我是大人！”

张碰牛的母亲点头赞同：“我儿说得没错，男儿不吃十年闲饭，过了十岁，就该顶天立地，担当责任了！”

张碰牛高声说：“你们别看我年龄小，杀鬼子我一点也不会差！”

张碰牛说着，给母亲打个手势，母亲拿过一根准备好的木棍，木棍有拳头粗细。张碰牛的母亲拿着木棍却找不到竖木棍的地方。

张碰牛的母亲：“拿把镢头来！”

一战士：“大嫂，我们没有镢头，有铁锨行不行？”

张碰牛的母亲：“也凑合，拿来！”

一位战士和张碰牛的母亲一起将一根粗壮的木棍深深栽进了松软的土里。随后，张碰牛站定身形，深吸一口气，猛然间一声大喝，一脚凌厉地踢出，木棍应声而断，断口平整。

孙营长吃了一惊，忍不住喊了声“好”。

围观的几个战士鼓起掌来。

张碰牛的母亲拿起一块木条，双手握着木条的两端，张碰牛左腿上步，右腿向上弹踢，木条瞬间断为两截。

孙营长带头鼓掌。

张碰牛的母亲看着孙营长：“我知道，咱们部队用得着我儿子！”

孙营长：“好，好小子，我要了！谢谢大嫂对部队的支持，谢谢你明大义送子参军！”

张碰牛的母亲：“都是一家人，说话见外了。”

张碰牛的母亲，回头看着张碰牛，摸了下张碰牛的头。

张碰牛的母亲：“孩子，妈回去，好好干，小心点，啊！”

张碰牛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孙营长带着张碰牛走进训练场。

孙营长：“来来来，给大家介绍一个新战士，他……”低下头问张碰牛“你叫啥？”

张碰牛大声说：“我叫碰牛！”

战士们一听碰牛两字，就笑起来。

孙营长严肃地说道：“大家不要笑，他的名字叫碰牛，别看他名字朴实，功夫可不含糊，你们要是不信，尽管去试试！”

李二愣：“试试就试试！”

李二愣走到张碰牛跟前，看了两眼：“敢比吗？”

张碰牛看了看比自己高出一头的李二愣，不说话，走上前一步。

李二愣：“好，有种，来！”

一个战士跑来：“报告营长，有情况！”

15、窑洞 傍晚 内

孙营长、李二愣，还有几个干部看着桌上的地图。

孙营长用力地指着地图，眼神坚定：“鬼子，他们的必经之路就是这里！”然后抬起头来，看了下周围的干部和战士，拍了拍桌面，“鬼子要通过重桃坡，我们就在这个坡顶狠狠揍他一下！”

16、窑洞 傍晚 外

孙营长和李二愣一起从窑洞里出来。

孙营长：“张碰牛没经过军事训练，这次战斗他不用参加了。”

李二愣咧嘴一笑：“嘿，那小子，犟得跟头驴似的。听说他和鬼子有杀父之仇，劝是劝不动的。不过他那身手，那反应，战场上练练，说不定能成器！”

孙营长沉吟了一下：“那就带上他，保护他的任务就交给你小子哩！”

李二愣：“没问题，我保证完成任务！”

17、重桃坡上 凌晨 外

一道约四里长的山坡，一条山石路，曲里拐弯，蜿蜒而上。两边是高低起伏的丘陵。路两旁的山涧，有部分耕种的土地。独立营战士钻进收割的谷子秸秆里。张碰牛挨着李二愣。两人的衣服被深秋的露水打湿了。

李二愣好奇地瞅了瞅张碰牛：“嘿，你这名儿，挺有意思的，咋来的？”

张碰牛：“母亲生了三个孩子都夭折了，生下我时，爸爸抱着我到牛棚碰了一下牛身，说是辟邪，就叫了。排长，你咋也叫那么笨的名字？”

李二愣憨笑道：‘咱庄稼汉，书读得少，这名字是爷爷随手给的，说我这小子愣头愣脑，家里又排行老二，干脆就叫李二愣了。’

李二愣说着又问张碰牛：“你家还有什么人？”

张碰牛：“家里就有母亲了，父亲被鬼子炸弹炸没了。”

一个战士跑来：“报告，鬼子快到坡下了！”

孙营长手指对面一个山坡：“去那个制高点继续观察，隐蔽好，你小子给我暴露了目标，我扒你的皮！”

战士：“是，营长！”

孙营长看着埋伏的战士：“传下去，敌人来了，注意隐蔽，听我命令！”

18、重桃坡 上午 外

太阳升起一竿高。远处出现了鬼子的抢粮队伍。前面是一队伪军，中间是被抓来的村民，赶着五十多辆木轮大车。后面是一个小队的鬼子。一个鬼子小队长和一个鬼子军曹走在前面，那个军曹矮个子、圆脸、脸上有块明显的黑痣，正是山本武夫。

鬼子小队长让队伍停下，拿着望远镜看了看，然后举手示意抢粮队前进。

孙营长：“准备战斗！”

伪军过去了。五十多辆木轮大车过去了。鬼子进入伏击圈。

孙营长大喝一声：“打！”

战士们从秸秆中跳出来，一时枪声大作。鬼子遭遇突然袭击，一下被打得晕头转向。鬼子和伪军，纷纷中弹倒下。活着的伪军放了几枪慌忙后撤，看到形势不利，举手投降。抢粮的大车和赶车的村民，在战士们的掩护下撤出阵地。十几个鬼子利用地形掩护，趴在地上射击。两颗手榴弹在鬼子身旁爆炸，鬼子又倒下两具尸体。

鬼子小队长声嘶力竭：“撤退！”

十几个鬼子龟缩在一起，凭借山石掩护，边射击边后退。一挺歪把子机枪，不时打出几个点射。

张碰牛扔出一颗手榴弹，但是慌忙中忘了拉弦。鬼子的机枪手在一个小土堆上射击。张碰牛猛地跃起，身形如同猎豹般敏捷，借着地形的掩护，左躲右闪，灵活异常，直冲向鬼子的机枪手。

孙营长：“这个愣头青，李二愣，接应张碰牛！”

张碰牛被鬼子发现。山本武夫和另一个鬼子俯下身子接近张碰牛隐藏的位置。

鬼子的火力很猛，李二愣被压制在距张碰牛不远的地方。

山本武夫和另一名鬼子猛地站起，黑洞洞的枪口已然对准了张碰牛。然而，张碰牛眼疾手快，身形暴起，双腿如同离弦之箭，双飞弹腿迅猛踢出，分别击中了两名鬼子的胸口。趁着他们身形踉跄之际，张碰牛身形一转，一记凌厉的后扫腿，将其中一名鬼子士兵扫倒在地。紧接着，他身形未停，转身对着另一名鬼子的胸部猛地一记膝砸，只听“砰”的一声，鬼子顿时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晕了过去。山本武夫转身向张碰牛扑来，张碰牛连环飞踹，山本武夫吃痛，踉跄后退。张碰牛瞅准机会，抢过倒地鬼子的三八式步枪，抱着枪滚了几滚。山本武夫瞄准射击，却打在张碰牛的身后。

鬼子在枪声中哇哇乱叫，一边射击一边疯狂地向张碰牛扑来，然而被我军密集的子弹猛然扫射，只得又狼狈地退回到小土堆后面。

张碰牛巧妙地利用地形进行掩护，迅速与前来接应的李二愣会合，两人弓着身子，如同敏捷的猎豹，飞快地跑回阵地。

这时，远处又传来枪声。

跑来一战士：“报告，鬼子的增援部队来了。”

孙营长挥挥手：“便宜了那几个龟孙子，撤！”

19、独立营营地日 外

战士们在进行军事训练。

李二愣手把手教张碰牛怎样瞄准。

李二愣教张碰牛投弹的要领，张碰牛狠狠地投出了一颗训练弹。

张碰牛立正站着。

李二愣严肃地说：“稍息！记住，一个真正的战士，必须无条件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只有步调一致，我们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战士们在训练场休息。

一战士：“欢迎排长唱支歌！”

战士们鼓掌。

李二愣：“唱不好，瞎唱。”接着唱起来，“毛毛谷来金丝丝黄，欢迎丈夫上战场，背上砍刀扛上枪，哎哟哟，要把鬼子消灭光。天空布满鱼鳞云，哥哥要参加八路军，妹妹在后方送军粮，哎哟哟哟，打败敌人都光荣。”

李二愣：“有一个战士，不光功夫好，歌也唱得好，大家知道他是谁？”

战士们大声说：“张碰牛！”

张碰牛站起身唱起来：“河儿的水，滚滚流，有了情况埋地雷，地雷埋到大道上，炸死两个日本鬼。天上的雪，地下白，空室清野土里埋，八路部队开过来，鬼子再也吃不开。”

20、窑洞 傍晚 内

孙营长坐在一张木头凳子上。

张碰牛在门外喊：“报告！”

孙营长：“进来！”

孙营长：“张碰牛，有一份重要情报，地下党的同志要我们去接应，我们考虑你的功夫好，是个孩子，不易引起鬼子的注意，这个任务交给你去完成。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张碰牛：“营长，保证完成任务！”

孙营长神色凝重，低声叮嘱道：“这次任务非同小可，你一定要万分小心，切不可掉以轻心。”

21、城门口 日 外

一座古老的阁。阁体为砖木结构，雕梁画栋，飞檐斗拱。阁分三层，底层由二十四根粗大的木柱稳稳支撑，第二层中间，一块牌匾上雕刻着“朝阳阁”三个大字，字体古朴庄重，笔力遒劲，仿佛诉说着阁楼的悠久历史。阁下有一座城门，供行人出入。

张碰牛身着朴素的村民衣服，肩上挑着一担沉甸甸的柴禾，步伐稳健地朝着城门口走去。

行人排着队进城，鬼子和伪军挨个盘查。

一个伪军，在张碰牛身上没搜出什么，一个日本鬼子过来看了张碰牛两眼，又用刺刀在柴禾上刺了两刀。

张碰牛挑着柴担走进城来。

22、城内 日 外

张碰牛挑着柴禾，在城内快速行走。

23、城内 日 外

张碰牛远远地在一商铺外观察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他走近商铺，放下肩上的柴担，过去敲门。门开了，他正要进去，突然看到铺内有十几个日本鬼子和伪军。

张碰牛退了两步，想转身离开，可是哗啦啦，鬼子和伪军冲出来，把他围在中间。

一伪军：“干什么的？”

张碰牛：“东家要担柴，我给送来。”

一鬼子狠狠一挥手：“抓起来！”

这时，对面屋顶上一个黑衣人向鬼子开枪。顿时，鬼子和伪军一片混乱，慌忙冲着屋顶开枪。

张碰牛眼疾手快，一把夺过柴担，灵活旋转，如风车般扫向逼近的敌人，随后双手猛然一推，沉重的柴担仿佛脱缰野马，呼啸着飞向敌群，重重砸在鬼子和伪军的头上。张碰牛乘乱打倒前面的敌人，两腿后撩踹向后面的敌人，向旁边的一个小巷跑去。

鬼子和伪军分兵，一部分追赶黑衣人，一部分追赶张碰牛。

张碰牛跑了一阵，跃向巷边的屋顶。

24、城内 日 外

张碰牛跑过两条巷子，寻找黑衣人。

25、城内小巷 日 外

张碰牛跑了一阵，被从房顶跃下的黑衣人拦住。

黑衣人：“是他二小子吗？”

张碰牛：“不是，我是他弟弟。”

黑衣人：“我们的情报站被鬼子发现，其他同志牺牲了，通知你们也来不及，我只好在情报站外等着接应你。现在你拿着情报，在明天早晨前交给独立营，你现在快出城，估计鬼子要关城门搜捕了！”

张碰牛急切地说：“咱们不能分开，一起走！”

黑衣人：“不行，鬼子发现了我，画了我的像，我去把鬼子引开，你顺原路返回！”

鬼子们步步紧逼，黑衣人果断地向最近的鬼子扣动了扳机，随后借着夜色掩护，迅速向城内深处跑走。

一队鬼子呼喊着向黑衣人追去。

待鬼子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张碰牛屏住呼吸，待确认安全后，迅速转身，如同狡兔般向巷口飞奔而去。

26、城内小巷 日 外

黑衣人开枪还击，突然被子弹打中，他一手捂着伤口，一手射击。

黑衣人胸部又中两枪，倒在血泊中。

鬼子跑到黑衣人身旁，一鬼子手伸在黑衣人的鼻子上，然后站起身。

一鬼子：“报告队长，八路的情报员死了！”

鬼子小队长：“关闭城门，捉拿那个小孩！”

一鬼子：“哈伊！”

鬼子小队长挥了挥手，一队鬼子跑走了。

27、城内日 外

鬼子和伪军如临大敌，大街小巷搜查。

城门口的行人和摆摊的，慌乱地跑起来。

城内鬼子喊：“关闭城门！”

城门口的伪军沙哑地喊：“关闭城门！”

张碰牛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城门口，然而，守城的鬼子和伪军眼疾手快，瞬间发现了他的踪迹，冰冷的枪口瞬间吐出了死亡的火焰。张碰牛左臂中弹，鲜血流出，他忍着剧痛继续在混乱的人群中穿行。后面几个鬼子和伪军追来，前面一个鬼子跑来拦截他。他回头看了一眼，扭头冲向前面的鬼子。离鬼子约一丈左右时，跃起身，飞身踢向鬼子，把鬼子踢倒在地。两个伪军手忙脚乱正关城门，张碰牛蹬脚，膝盖侧击，打倒一个伪军，城门刚刚关了一半，他腾身飞跃出去。

身后传来激烈的枪声。

28、城门日 外

城门口的鬼子和伪军猛然见到门口如箭般飞出一个人影，不由得一愣，随即慌忙举枪，扣动扳机，子弹射出。张碰牛奋力纵跃，跑得飞快。

这时，城门旁边闪出一个中年人，向城门口的鬼子甩出一颗手榴弹，鬼子和伪军看到手榴弹乱作一团。手榴弹爆炸，几个鬼子和伪军倒下。鬼子和伪军慌忙调转枪口，向跑走的中年人射击。

张碰牛毫不犹豫地紧跑几步，一跃而下，跳进了那条散发着恶臭的水沟，沿着沟底崎岖不平的路径，拼命奔跑。鬼子和伪军在后面追赶，向沟内打枪。

29、桥下 日 外

张碰牛钻入附近铁路桥下，借着桥墩掩护，向东跑。

鬼子和伪军在后面追赶，忽然不见了张碰牛的踪影。

空中飞来一块石头，砸落到一个鬼子头上，远处闪出一个中年人向西跑去。

鬼子小队长：“在那边，快追！”

鬼子向西追去了。

张碰牛从一棵大树后钻出，继续向东跑去。

30、密林 日 外

张碰牛忍着伤痛钻进山林，但没跑多远，就倒下了。他大口喘息着，双手紧紧扶着粗糙的树身，费力地慢慢站起，身子剧烈地摇晃了几下，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险些再次重重地跌倒在地。他喘息着，左臂渗着鲜血，右手摸摸腰间，情报还在，舔舔干裂的嘴唇，踉踉跄跄走起来。可是走了没几步，由于伤痛和过度劳累就晕过去了。

前方树林里闪出一个人，正是刚才城门口两次救张碰牛的中年人，是个哑巴，他跑到张碰牛身边，看了看，背起张碰牛，向山上跑。

31、大山 日 外

连绵的群山，莽莽苍苍。

哑巴背着张碰牛，艰难地爬山。

哑巴大口喘息着，豆大的汗水不断从额头上滚落，滴落在崎岖的山路上，瞬间被干渴的土地吞噬。

有几处险峻的地段，哑巴跪着行走，膝盖磨破了。

哑巴在密布的荆棘中艰难穿行，每一次挥臂都伴随着荆棘的刺痛，手上脸上被划出一道道血痕，但他毫不停歇，仿佛不知疼痛一般。

32、小阳村 日 外

前面出现一个小山村。二十几户人家，住在山坡上。村子周边沟壑纵横，山高林密。

哑巴背着张碰牛，到了村子的南边，走到一处院落大门前。哑巴敲门，女儿小翠开了门，哑巴把张碰牛背进窑洞里。

33、窑洞 日 内

哑巴把张碰牛放到一爿土炕上，小翠立即拿出止血草药，给他止血、清洗和包扎伤口。

包扎好伤，张碰牛醒了过来。

张碰牛睁开眼睛：“我在哪儿？”

小翠：“你在我家！”

张碰牛慢慢站起身要走。

哑巴比画。

小翠解释：“你放心，我们是堡垒户，咱的同志常到这儿来。你身上有伤，是我爸背你回来的。你这个样子走不了多远，就扛不住了。再说现在鬼子正在城外和山下搜查，出去也很危险的。我爸让你休息一下，天黑再走，”

小翠想想又说：“现在出不去，晚上再走，准误不了事！”

张碰牛想想，就躺在炕上。

小翠看着张碰牛，饶有兴趣地：“你叫啥名字？”

张碰牛：“碰牛。”

小翠：“我叫小翠。”

小翠忽闪了一下眼，想起什么：“你快歇着，我做饭去。”

小翠走出里屋。

张碰牛因伤势和连日的疲惫，眼皮刚一合上，便沉沉睡去。

34、院门日 外

哑巴在大门外卖力地劈着柴火，眼神不时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环境。

35、外间屋 日 内

太阳的光辉斜照在东墙边的小石磨上。

小翠轻巧地摇动着青石小磨，将榆皮细细研磨，再通过筛子仔细筛过，确保面质细腻。

小翠把榆皮面与玉米面和起来。

小翠从里屋抱出一个木头做的，看起来很笨重的饸饹床。

小翠拿柴烧火，锅开了。小翠小心翼翼地将饸饹床架于沸腾的锅上，精心搓制了一块面团，轻轻放入饸饹床的圆孔中，随后用尽力气按压着木杆，只见细细的面条如丝般滑入锅中。

面熟了，小翠捞到碗里。

小翠端着热腾腾的饸饹走进里屋。

36、窑洞 日 内

小翠推醒了张碰牛：“碰牛哥，吃饭了！”

张碰牛呰牙咧嘴慢慢坐起来，接过饭狼吞虎咽吃起来。

小翠哧哧笑起来。

小翠：“碰牛哥，好吃吗？”

张碰牛：“嗯。”

小翠：“我学了一首站岗放哨歌，我唱给你听：我们参加自卫队，加紧去放哨，盘查行路人，早晚间，风雨天，一刻也不放松。组织侦查网，户口调查清，提防那汉奸，泄露我军情。封锁消息，抗日戒严，保卫我村民。”唱完又问，“啥时咱村就成根据地了？”

张碰牛微笑着，眼神坚定地说：“快了，胜利就在眼前。”

小翠有些焦急地跺了跺脚：“你总是说快了快了，可到底啥时候才是快啊？”

张碰牛：“快了就是快了，孙营长说的。”

小翠：“孙营长的话，恁管用？”

张碰牛：“当然管用，孙营长是谁呀，那是杀敌英雄！”

小翠：“听爸说，他在城门口看到你，你也很勇敢，你也是英雄。”

张碰牛：“你爸也在城门口？”

小翠：“我爸也是接到任务，说有一个交通员经过，让他接应一下，要不没事到那儿干啥。”

张碰牛：“手榴弹和石头是他扔的，鬼子是他引开的？”

小翠：“那还有谁，我爸不光会投弹，还会打枪呢。听爸说你的功夫很好，一脚就把鬼子踹倒了。”

张碰牛自豪地拍了拍胸脯：“那是谭腿，威力无穷，等你闲下来，我一定教你。”

小翠：“说话算数！”

小翠想到了什么，嘴角挂着笑，不时还显出害羞的模样。

张碰牛看着小翠清秀可爱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哑巴进里屋比画，不让小翠影响张碰牛休息，拉着小翠出去了。

张碰牛体力消耗大，身上又有伤，吃了饭，又躺下了。

37、村口 傍晚 外

一队鬼子发现地上的血迹，搜索着向小阳村靠近。带队的是一个小队长和那个脸上有黑痣的山本武夫。

鬼子小队长：“前面是什么村？”

山本武夫：“前面是小阳村，村子不大，只有二十多户人家！”

鬼子小队长一把夺过望远镜，仔细审视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立刻包围小阳村，一家一户，给我搜仔细了！”

村边的狗看到来了生人，突然跑出来狂叫着扑向鬼子。鬼子端枪射击，两只狗倒在地上。一个村人出门，突然看到日本鬼子，慌忙逃跑，被鬼子子弹打死。鬼子疯狂地闯进村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日本鬼子，站在门口的小翠脸色骤变，慌忙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中。

38、窑洞 傍晚 内

小翠跑进屋来。

小翠：“村口出现了鬼子兵，现在已经包围了村子，马上就搜查过来了。”

哑巴拉起张碰牛，紧张地比画。

小翠推着张碰牛：“任务要紧，碰牛哥快走！”

外面有皮靴的踢踏声和吆喝声传来。

张碰牛焦急地喊道：“快！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小翠：“来不及了，任务要紧，你快走！”

小翠和哑巴，把张碰牛推出门。

张碰牛来不及多讲，窜出院子，跑向大门。

39、窑洞 傍晚 外

山本武夫一眼瞥见逃出门外的张碰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迅速端起刺刀，如猎豹般猛扑而来。

张碰牛跑得很快，奔跑中，迅速观察，发现东边西边和屋顶上都有鬼子，门前三十米外是悬崖，随即向悬崖边跑去。山本武夫快速追来。张碰牛没有丝毫犹豫，毅然决然地从门前那二十多米深的悬崖一跃而下。

一时间，呼喊声响起，窑顶上、院子外枪声大作。

40、山崖下 傍晚 外

张碰牛在草丛中两个翻滚，左臂伤口崩裂，鲜血流淌，右手手指骨折，钻心地疼。他紧咬着牙关，强忍着剧痛，顺着崎岖的山沟踉跄地奔跑起来。

鬼子的子弹，打在地上”噗噗”响。

张碰牛一脚踏进深深的树坑里，摔倒在地，左臂的骨头传出断裂的声响。他的脸上被灌木的枯枝划破几道口子。

张碰牛艰难地爬起身，继续奔跑。

41、窑洞 傍晚 内

哑巴和小翠心急如焚地跑回里屋，手忙脚乱地从隐蔽的木柜底下翻找出一支陈旧的步枪和一颗沉甸甸的手榴弹。两人对望一眼，急急地跑出门。

42、小阳村 傍晚 外

哑巴向准备下崖追赶张碰牛的鬼子打了一枪。小翠奔跑着向鬼子扔出了手榴弹。鬼子反身向哑巴和小翠追来。哑巴和小翠跑向山后的北梁。鬼子在后面紧紧追赶。哑巴向鬼子开枪，一个鬼子倒下。

山本武夫瞄准，开枪，哑巴中弹倒下。

小翠扶着倒下的哑巴，喊：“爸！”

山本武夫再次瞄准开枪，小翠中弹倒下。

鬼子小队长气急败坏：“人的杀掉，房子通通烧掉！”

鬼子见人就杀，见房就烧，村内成了屠场和废墟。

43、山路上 傍晚 外

张碰牛跑出二里多地，内心纠结，脚步慢下来。他摸了摸腰间，情报还在，深深地回头望了一眼群山。张碰牛的左臂如泉涌般血流不止，浑身如同被千万根针刺痛，头一阵阵袭来剧烈的眩晕。

（画外音）小翠：“碰牛哥，情报要紧，你快走！”

张碰牛艰难地回过身，咬紧牙关，继续跌跌撞撞地在崎岖的山路上奔跑起来。

张碰牛趴在草丛里，看到左边的山上，有鬼子在休息。

他小心翼翼地钻进茂密的树丛，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缓缓地绕过山脚。

44、山沟 夜 外

张碰牛拖着沉重的脚步，拐进一条更窄的山沟。

独立营的哨兵：“站住，干什么的？”

张碰牛身体一软，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般，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两个战士扶起张碰牛。

一战士：“是碰牛！”。

张碰牛强睁开眼睛：“快快，哑巴，小翠，小阳村的乡亲，快！”

张碰牛说着就晕过去了。

45、医院 日 内

部队医院。张碰牛躺在病床上，慢慢睁开眼睛。

看到张碰牛醒来，医生和护士惊喜地围拢过来。张护士给他量体温、测血压。

医生：“同志，感觉怎么样？”

人群中钻出李二愣：“我的爹哎，你可醒了！”接着又说，“孙营长和侦察班的战友们来过几次，你都昏迷着，高烧不退，孙营长让我在这儿盯着，好好照顾你。知道你爱听歌，让我给你唱歌，我都唱得嗓子哑了！”

张碰牛焦急地说：“小阳村怎样了，哑巴他们没事吧？”

李二愣迟疑了一下：“鬼子去追你了，村人没事。”

李二愣急急地告诉他：“根据你的情报，前天晚上，咱部队在南乡的西庄湾成功伏击了一列火车，据初步统计，打死打伤六十多个日军，活捉了包括一名高级军官在内的八名日本军官，缴获军需品一百多件，以及大量文件。”

张碰牛：“真的？”

李二愣：“那还有假？孙营长说，要申请上级给你记功哩！现在歌都编出来了，你听：西庄弯儿打火车，打的就是急行车，票车过来不让它走，呀儿呀，捉住一群日本猴。”

张碰牛疲惫地眯缝着眼听。

46、铁路 夜 外

我军埋伏在铁路两旁、炸毁铁轨，在车厢内外与鬼子枪战、拼刺刀，鬼子被俘。

47、医院 日 内

张碰牛躺在病床上，想着想着，咧了咧嘴，艰难地露出笑意。

48、医院 日 内

医生护士都站在地上。张碰牛咬着牙一声不吭。孙营长风风火火带着李二愣走来。

孙营长怒斥：“这点小伤都治不好，你们还配当医生？天天喊着救死扶伤，这就是你们的救法？要让战士截肢？”

王院长进来拉着孙营长到了病房门口。

王院长低声：“我们尽力了，没办法，如果不截肢，恐怕命都保不住。”

孙营长：“可他还是个孩子！”

孙营长走到张碰牛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医生说了，就少一条手臂，少一条照样打小鬼子！”

张碰牛焦急地：“没了这条胳膊，我还怎么拿枪打小鬼子？”

孙营长急得满脸通红：“你这浑小子，命都没了，还怎么给小阳村的老乡，还有哑巴、小翠报仇！”

张碰牛一怔，焦急地问：“小阳村怎么了，哑巴叔和小翠怎么了？”

旁边的李二愣看瞒不住了，就抽抽噎噎地告诉他：“那天我们赶到小阳村时，鬼子已经走了，村里尸体遍地。鬼子屠了村，全村没活着的人了，哑巴和小翠为了引开鬼子，也被杀害了。”

张碰牛狠狠地用右手砸向床铺，随即又重重捶打在自己身上。

张护士急伸手抓住张碰牛的手。

医生护士和战士们扶住张碰牛。

张碰牛停下了动作，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紧咬着下唇。

孙营长摸着张碰牛的头：“碰牛，我知道你心里难过，难过就哭出来吧。”

孙营长一句话没说完，一声尖锐的嚎，把同室的伤员和医护人员吓了一跳。孙营长默默地看着他。

张碰牛自责道：“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乡亲们，连累了哑巴叔和小翠啊！”

孙营长：“这桩血案是小鬼子制造的！”

张碰牛急红了脸：“怎么报仇，臂没了，拿不了枪，拼不了刺刀！”

孙营长：“可以拿手枪，可以用你的腿上功夫，再说了，我们大伙儿也要为他们报仇！”

张碰牛猛地截断了孙营长的话头，牙关紧咬，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要亲手宰了那些鬼子，为他们报仇雪恨！”

张护士抬手擦自己的眼睛。

49、医院 夜内

月亮照进病房，蛙声不断传来。

张碰牛翻来覆去睡不着。

（画外音）小翠：“碰牛哥，啥时咱村就成根据地了？”

（画外音）张碰牛：“快了。”

（画外音）小翠：“光说，快了、快了，快了是啥时候？”

（画外音）张碰牛：“快了就是快了，孙营长说的。”

张碰牛静静地平躺在床上，两眼空洞地盯着斑驳的房顶，思绪万千。

张碰牛自言自语地：“没有了左手，我还有右手，右手拿枪，照样打鬼子！”

50、医院 晨 内

清晨的阳光照进病房。

张护士把张碰牛右手的绷带慢慢拆除。

张碰牛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微微动了一下，却不能自由弯曲。

张碰牛焦急地望向医生，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医生，我的手指，它们怎么不听使唤了？”

医生叹口气：“你跳崖时，两指粉碎性骨折，手指功能恐怕很难恢复。”

张碰牛：“医生，多长时间，手指才能活动？”

医生：“这个不好说，恐怕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张碰牛一屁股坐在病床上，咬着牙，眼里急得冒火。

51、医院 晨 外

张碰牛走出病房，到了一片绿地上，绿地中间有个小土堆，还有几个装了土供战士射击训练的麻袋。张碰牛深吸了一口夹杂着青草香的清新空气，将腿轻轻搁在粗糙的麻袋上，缓缓地压腿、踢腿，动作中带着一丝不屈的坚韧。

张护士急忙跑过来：“张碰牛同志你的伤没好，不能剧烈运动！”

张碰牛不说话，继续坚持锻炼。

张护士：“张碰牛同志，不能这么练！”

张碰牛继续锻炼。

张护士见张碰牛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眉头紧锁，气呼呼地转身离去，嘴里嘟囔着：“真是个倔脾气的怪人！”

张护士走了一段，又返身回来，硬是拽着张碰牛，让他坐到椅子上。

张护士：“你就是想锻炼也得休息一下再练吧，要不还没打完鬼子，你先把自己练倒了。”

张碰牛怔了一下。

李二愣走进医院大门，看到椅子上的张碰牛就跑了过来。

李二愣：“碰牛，碰牛！”

张护士长：“张排长，你们谈，我进去忙了，啊，你可得劝劝张碰牛同志，伤还没好，就狠着劲练功，不把身体当回事！”

张碰牛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李二愣，随后右手轻轻抬起，带着一丝笑意拍了拍李二愣的肩膀。

李二愣看着走远的张护士，笑笑：“这个姑娘多好，对你这么关心，不会对你产生感情了吧。”

张碰牛：“张护士对谁都好，看我是个小孩子对我更好。”

李二愣：“我看张护士也年龄不大呀。”

张碰牛：“人家有文化、有水平，咱不过是个农村人，还成了残废，谁会瞧得上咱？”

李二愣：“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可要听医生的，有你练功的时候，不要着急。”

张碰牛：“不急着恢复，难道就能打鬼子了吗？”

李二愣：“又不是你一个人，我们都在打呀。”

张碰牛：“那不一样，我说过，我要亲手打鬼子！”

李二愣：“那也得有个好的身体！”

张碰牛：“我这身子骨，自己心里有数，你得帮我办件事。”

李二愣：“啥事？”

张碰牛：“打听一下那个矮个子、圆脸、脸上有痣的小鬼子，现在他在那儿！”

李二愣：“你……你不会真打算去找那个小鬼子吧？记住，军人得服从命令听指挥！”

张碰牛：“我不会乱来的，你放心。”

李二愣在院里和张碰牛继续交谈。

52、医院 夜 外

张碰牛走出病房，来到院里的草地上，慢慢地练功。

张护士无奈地望着练功的张碰牛。

53、山野 凌晨 外

一队日本鬼子在山野行走。

一鬼子：“报告，附近发现一所八路军设立的临时战地医院。”

鬼子小队长拿过地图，看了看：“呦先！那就顺便让这家医院消失！”

鬼子小队长，挥一下手。

鬼子兵端着枪，躬身奔跑起来。

54、医院 凌晨 外

鬼子兵来到医院附近，埋伏在一道土埂后。

鬼子小队长，做一个手势。

两名鬼子悄无声息地向我军医院哨兵的侧后方缓缓潜行。

鬼子从后面偷袭，杀死门外的哨兵，向后面的鬼子挥挥手。

鬼子小队接近医院。

医院内的一名哨兵眼疾手快，瞬间发现了鬼子的踪迹，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向鬼子射出了愤怒的子弹。

鬼子向哨兵开枪，冲进医院大门。

听到激烈的枪声，医院警卫排的战士们紧急奔出，迅速利用地上的土堆和几条装满土的麻袋作为天然的掩体，勇敢地阻击着冲来的鬼子。

55、医院 凌晨 内

医院王院长大喊：“医生和护士，迅速转移伤员！”

医生和护士奔跑，有的抬着伤员跑出病房，向后门跑去。

张护士跑进张碰牛病房，与张碰牛撞个满怀。

张护士：“张碰牛，快转移！”

张碰牛双目圆睁，声嘶力竭地大喊：“我要在这里阻击鬼子，你们快走！”说着跑出门。

一轻伤员：“我也要参战，阻击鬼子，让重伤员走！”紧跟着张碰牛出门。

56、医院 凌晨 外

张碰牛冒着弹雨，趴在李排长身旁：“李排长，快派人向独立营报告，让他们增援。”

李排长：“已派人去了，你是伤员，你快走，这儿有我们！”

张碰牛：“我还能投弹！”

张碰牛拿起一颗手榴弹投向鬼子，有一个鬼子倒下。

鬼子在医院东边的小屋顶上架了一挺歪把子机枪，火力更加猛烈，警卫排三个战士先后中弹倒下。鬼子的机枪居高临下射击，压得警卫排战士抬不起头。

张碰牛目睹鬼子机枪，怒火中烧，迅速取手榴弹别于腰间，毅然冲出。

李排长冲张碰牛急喊：“回来，快回来！”

张碰牛借着地形掩护，飞速奔跑，很快接近鬼子架设机枪的屋子。

张碰牛发现身后跟着一个人，回头一看是张护士。

张碰牛压低声音急促地：“你来干什么？”

张护士：“我来帮你！”

张碰牛：“这儿很危险，快回去！”

张护士：“我熟悉地形，你跟我来！”

张护士拉着张碰牛跑到屋子后面。屋子后面是光溜溜的墙壁，也是鬼子射击的盲区。两人慢慢地接近屋子，看到地上有根木椽，张碰牛一手抱起木椽放到墙根，顺着木椽快速上爬，接近屋顶时，身体上跃上了屋顶。

57、屋顶 凌晨 外

屋顶有两个鬼子，鬼子的机枪手狞笑着射击，旁边还有一个鬼子在紧张地装子弹。

张碰牛刚跃至屋顶，装子弹的鬼子便警觉地发现了他的身影。

装子弹的鬼子：“有八路上来了！”

装子弹的鬼子刚站起身，就被飞奔而来的张碰牛一个腾空踹，踹下屋顶。

鬼子机枪手听到同伴的喊声，一个激灵，很快站起身，从背后一把抱住张碰牛。张碰牛猛地蹬在鬼子右脚上，鬼子脚痛愣神间，张碰牛右手反转抱住鬼子的头，一弓身把鬼子从背后甩出。鬼子重重地倒在地上。

张碰牛猛地跨前一步，狠狠踹向鬼子，鬼子双手一推，借着力道翻滚起身，迅速站稳。他再次扑向鬼子，单腿如鞭，横扫而出，鬼子反应迅速，一把抱住他，两人瞬间扭打成一团。他身上的手榴弹掉落在屋顶上。

张碰牛和鬼子的机枪手，在屋顶翻滚。

张碰牛被鬼子压在身下。

张护士爬上屋顶，拿起屋顶上的手榴弹向鬼子的头狠狠砸下，鬼子脑袋破裂，身体一歪，倒在地上。

张碰牛迅速拿过鬼子的机枪，扣动扳机，食指却无法弯曲，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张护士迅速从头上拽下一根发绳，灵巧地接成一个环，毫不犹豫地递给了张碰牛。

鬼子看到屋顶机枪被人抢夺，立即向屋顶进攻，张护士立即甩出一颗手榴弹。

手榴弹爆炸，传来鬼子的惨叫声。

张碰牛拿着张护士的绳环，一头挂住扳机，一头勾在无名指上，无名指拉紧，机枪吼叫起来。他向冲出来的鬼子扫射，屋前的鬼子中弹倒下。鬼子惊慌后退。

张碰牛向屋下的鬼子射击。

张护士趴在张碰牛身旁，给他装子弹。

鬼子兵分两部分，一部分向警卫排冲锋，一部分包围屋子，要夺回机枪。

医院外面传来枪声，独立营的战士冲向医院向鬼子射击。

一鬼子跑到鬼子小队长跟前：“报告，敌人的增援部队来了！”

鬼子小队长气急败坏：“撤退！”

58、医院 上午外

战士们打扫战场。

59、病房 上午内

医生和护士，整理病房。

张碰牛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旁赫然摆放着那把从敌人手中夺来的歪把子机枪。

张护士为张碰牛包扎崩裂的伤口。

张护士：“疼吗？”

张碰牛咧咧嘴：“你来试试？”

张护士小心翼翼地拆开绷带，手法娴熟地为张碰牛重新包扎着伤口，眼神中透露出专注与关怀。

看着张护士那认真的模样，张碰牛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似乎连伤口的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张护士：“这么疼，你还笑！”

张护士轻声说道：“这机枪，按照规定是要上缴的，不过，你能夺下它，真是立了大功。”

张碰牛：“我知道，我就想再看看，你也看看，这也是你的战利品。”

张护士看了看机枪：“多亏夺了鬼子这机枪，要不后果不堪设想。”

张碰牛：“鬼子不就仗着武器好耀武扬威吗，歌词里说‘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我们把小鬼子的武器夺过来，看他能蹦跶几时！”

张护士：“我也得谢谢你，我杀了一个鬼子，我爸也死得瞑目了。”

张碰牛：“你爸是谁？”

张护士含着泪：“在城里给你情报的那个人。”

张碰牛吃惊地看着张护士。

60、医院 晨 外

张碰牛在院里的草地上，慢慢练功。

张护士远远地望着他。

61、医院 日 外

李二愣来到医院，在院里找到张碰牛。

李二愣：“孙营长问了医院领导，医院领导说这次保卫医院，你的伤口再次裂开，还需要恢复，等伤好了才能回部队。”

张碰牛：“我的伤不碍事，打鬼子没问题！”

李二愣：“刚才医生也说了，不行！”停了一下，接着说，“我们有仗要打，这几天要走了，孙营长要我来告你一声，你安心养伤。”

张碰牛默默地站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思绪已经飘远。

李二愣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张碰牛：“噢，有个消息，小阳村是制高点，又在县城周边，屠村后，鬼子在山上修了据点，盖了炮楼，住了二十多个鬼子和部分伪军。前段时间我到小阳村据点侦察，发现炮楼内有个像是脸上有黑痣的鬼子。”

张碰牛猛地瞪大了眼睛，声音略带颤抖地问：“这消息，确切吗？”

李二愣拍了拍张碰牛：“你的心情我理解，等部队回来，我们打过去，把那炮楼端了，给小阳村的乡亲们报仇，你可别一个人乱来。”

李二愣走出医院大门。

张碰牛目送着李二愣的背影渐渐远去，随后缓缓转头，目光落在自己空荡荡的左衣袖上，又移到右手那两根僵硬的手指上，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无奈与失落。

张碰牛自言自语道：“我不能拿枪了，部队要我干什么，我废人一个，废人一个呀！”

62、病房 夜 内

（画外音）“独立营开拔了。张碰牛睡不着，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山本武夫，那个鬼子杀气腾腾端着刺刀冲来。”

张碰牛从病床上爬起来，走出病房。

63、医院 夜 外

月光如洗，张碰牛咬紧牙关，高抬腿，猛地踢出，右臂如鞭挥出，左挡右击，身影在月光下快速翻飞，如一只不屈的战鹰。

张碰牛练了一阵，累得气喘吁吁。他抬手一抹额头的汗珠，随即又投入练习。紧咬的嘴唇已渗出丝丝血迹，却丝毫未减他坚持的决心。

64、医院 晨 外

张碰牛在草地上练功。

（画外音）：一个月后独立营还是没有回来。

65、病房 夜 内

张碰牛：“张护士，能给我找张纸吗？”

张护士：“你要纸干什么？”

张碰牛：“我想给战友写封信。”

张护士给张碰牛找来发黄的毛头纸，还拿来一截铅笔，然后，返身出去了。

张碰牛缓缓坐下，颤抖的手握着铅笔，在泛黄的纸条上哆哆嗦嗦地写下每一个字。

纸条上歪歪斜斜写着：“孙营长，我不能等了，再说我成了废人，不能参战。我走了，我记着你的话，我永远是杀鬼子的兵！另外谢谢医生、护士对我的照顾，谢谢张护士！”

张碰牛把纸条放在床上，走到病房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悄悄地走出病房。

66、病房 晨 内

张护士走进病房，发现张碰牛不在病房，转身看到张碰牛写的信。

张护士看了信，跺跺脚，有泪流出。

67、山梁 日 外

张碰牛趴在山梁上的灌木丛中，观察对面小阳村据点。

哑巴家的前面是悬崖，悬崖的东西两面挂了铁丝网。铁丝网内，挖了堑壕。村西有一条进村的道路，路被堑壕阻断，装了吊桥，吊桥两边各有岗亭，有伪军把守。在村子背后的山头上，有一座高大的炮楼，炮楼上有鬼子的岗哨在晃动。原先村民的窑洞，住了部分鬼子和伪军。有的窑洞顶上，修筑了战斗工事。

张碰牛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后退。

68、山梁 日 外

张碰牛在山上寻找自己临时栖身的地方。

一个天然形成的石洞。石洞很隐蔽，洞口被一丛丛酸溜溜树遮挡，就是到了跟前，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石洞入口很小，仅容一人爬着进去。

69、石洞 日 内

张碰牛仔细观察石洞。里面却是愈来愈大，可以站立行走，洞深约有一百米。在靠近山沟的悬崖上，还有一个出口。

张碰牛小心翼翼地自悬崖的隐秘出口探出头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70、山崖石洞口 日 外

张碰牛看着山崖上出口的外面。周围长满蒿草，一边有一丛野生榆树，树枝正好可以遮住洞口。

张碰牛往下面看，是壁立的悬崖，悬崖有二十多米。悬崖下山坡较缓可以行走，从坡顶再走百十米就到了小阳村出山的沙石小路上。

71、石洞口 日 外

张碰牛在山坡上精心挑选了一块光滑的大石头，如同搬运珍宝一般，用一手紧紧夹住，小心翼翼地挪移到洞口旁，稳稳地盖在了洞口之上。

张碰牛挖了洞口旁的一些土，让大石头的四周嵌进土里。他用力搬开沉重的石头，迅速跳进洞中，一手稳稳地托着石头，将其严严实实地盖住洞口。

72、石洞 傍晚 内

张碰牛细心地挑选了一些干草，铺在了洞内较为干燥的一处角落。接着，他灵巧地用两块石头堆砌起一个简易却稳固的灶台。在洞内拐弯的隐蔽处，他发现一道细小的石缝中，正缓缓渗出清澈的泉水。于是，他急忙找来一个略显破旧的瓦罐，小心翼翼地将其放置在石缝下方，静静地等待着泉水的积聚。

张碰牛安置好这一切，就躺在干草上睡着了。

73、山梁 夜 外

张碰牛趴在灌木丛中观察。

74、炮楼 夜 外

炮楼里走出山本武夫。他走到哨兵跟前，哨兵立正。

山本武夫：“打起精神，睁大眼睛！”

鬼子哨兵：“哈伊！”

山本武夫走向炮楼外窑洞上面的岗哨。

一个伪军拄着枪在打盹儿，听到脚步声，慌忙睁开眼睛。山本武夫一巴掌甩在哨兵脸上。

伪军哨兵立正，“嗨”了一声。

跑来一伪军为哨兵求情：“太君，他今天执行任务很累，你就原谅他这一回。”

山本武夫狠狠地：“下次发现，枪毙！”

山本武夫返回炮楼。

一伪军：“你不要命了，还敢打盹！”

伪军哨兵：“玩了两夜牌，累了。”

75、山梁 夜 外

月亮出来，灌木丛撒下黑黑的阴影。

张碰牛趴在灌木丛旁，望着鬼子瞪大了眼睛，他紧咬着嘴唇，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慢慢退回到山洞内，后又钻出山洞，向山下跑去。

76、山梁 凌晨 外

张碰牛拿回几件村民的衣服、野菜团和村民打猎的用具。他将带回的物品逐一放置在洞口旁，随后拎起沉重的野猪夹子，脚步轻快地奔上了山梁。他在山坡上找到过去村民打猎的陷阱，重新进行布置，又摆放野猪夹子。

77、石洞 凌晨 内

张碰牛钻回石洞。

张碰牛在昏暗的山洞内手忙脚乱地赶制木制弓箭，他费力地将一根粗壮的竹子弯成弧形，两端紧紧缠绕上结实的牛皮绳。

张碰牛手握一把锋利的杀猪刀，小心翼翼地削着坚硬的木棍，不料用力过猛，刀刃在石壁上划出一道火星，发出尖锐的声响。他紧抿着双唇，眼神专注，一丝不苟地继续削着。

张碰牛拿过弓子，搭上木箭，用力拉，试了试力量，放到地上。

张碰牛换上村民衣服。

78、山梁 夜 外

夜晚，繁星点点。

张碰牛弓身跑上山梁。嘴咬一支木箭，把木头弓子绑在树身上。一只手用力拉开木弓，搭好箭射向鬼子炮楼。

炮楼里的鬼子发现声响，不知是怎么回事，向外射击。

过了一会儿，据点里的鬼子和伪军出来搜山。

看着鬼子搜来，张碰牛退回洞内。

有两个伪军被兽夹夹伤。有一个鬼子掉到陷阱里。

山本武夫气呼呼地：“八嘎！给我仔细搜！”

鬼子和伪军，搜了半夜，什么也没有搜到，骂骂咧咧，抬着伤员回据点了。

79、炮楼 日 内

山本武夫：“袭击炮楼的敌人人数不多，没有武器，只会挖陷阱，放夹子，不是正规部队，也不像是游击队。”

一鬼子：“会不会是附近村民？”

山本武夫：“那么，他到这里是什么的目的？”

一鬼子：“他对我们没有杀伤力，要骚扰我们，要我们睡不好觉。”

山本武夫咬牙切齿：“可恶的中国人，竟敢如此戏弄我大日本皇军！”

80、山梁 夜 外

草丛中埋伏着五个鬼子，山本武夫埋伏在五人中间。

81、山梁 夜 外

张碰牛悄悄钻出石洞。猫着腰，带着木弓，弓着身子慢慢走上山梁，走了一段，发现山草中传来细微的声响，他趴下来，仔细观察。

张碰牛等了一会儿，对面的草丛又稍微动了一下，他从地上拿起一块石头，用力向草丛扔去。

山本武夫示意其他人不要动，然后站起身，向张碰牛埋伏的位置冲过来。

张碰牛看清了山本武夫，眼中怒火中烧，血气瞬间涌上头顶，双腿猛地连环踢出，带着风声狠狠踹向鬼子。

山本武夫躲过了第一脚，没躲过第二脚，一下被踢倒在地上。

这时，草丛中倏地站起四个鬼子，端着枪跑过来。

张碰牛一看情势不对，倒地一滚，左拐右弯，跑走了。

鬼子向张碰牛射击。

山本武夫爬起身，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不要开枪，捉活的，我要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后面的鬼子哇哇叫，追赶张碰牛。

张碰牛带着鬼子三转两转，迅速钻进石洞。

山本武夫：“他没有跑远，还在这片草丛里，给我继续搜！”

鬼子端着枪，慢慢地搜。

鬼子搜了半夜也没找到张碰牛。

山本武夫：“给我放火烧，把他烧死！”

山上迅速燃起大火。火焰迅速蔓延，吞噬了整个山头。

82、石洞 夜 内

张碰牛紧盯着上方，外面传来噼噼啪啪的火舌肆虐声，浓烟如恶龙般蹿进洞来，石洞口仿佛被烈火烘烤，温度急剧攀升。洞内，烟气如浓墨般翻滚，遮蔽了视线。

张碰牛猛地冲向石洞山崖边的出口，企图寻找一线生机。然而，不过片刻，出口附近的草丛也燃烧起来，火焰如狂潮般汹涌而入。张碰牛无奈退回到山洞中央，趴在地上，两眼被浓烟熏得泪水涟涟，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呼吸变得异常艰难，牙齿因痛苦而咬得咯咯作响。

过了一个时辰，浓烟渐渐散去，洞内温度降下来，张碰牛喘了口气，返回洞口。他看了一下，洞口的野草全部烧光，那株小榆树烧得只剩下一个黑黑的树桩。

张碰牛毫不犹豫地撕扯着身上的军服，将其扯成一条条坚韧的布条，小心翼翼地接成一条长绳。随后，他踉跄着走到崖边的洞口，用尽全身力气将布条牢牢地拴在那被烈火烧得焦黑的榆树桩上。

83、石洞 凌晨 外

张碰牛拉着布条慢慢爬下悬崖。看了看下面，又拽着布条回到石洞。

84、小阳村 日 外

太阳出来了。一队鬼子兵和一队伪军，从小阳村下来，顺着小路到山下抢粮食。

山本武夫走在鬼子队伍的前面。

85、石洞 日 外

张碰牛从洞口顺着绳子爬下，悄悄地跟在鬼子抢粮队的后面。

86、山路上 日 外

鬼子在山路上走着。

87、山上树林 日 外

张碰牛在密林中越塄过坎，快速穿行。

88、山村 日 外

山上的消息树倒了，村民跑进了山里。

过了一会儿，鬼子兵到了村里。

山本武夫挥挥手：“分组搜索！”

鬼子三三两两分头搜索。

89、村边 日 外

在村边的地梗下，张碰牛透过蒿草丛观察鬼子。

靠近山坡林子有一座破旧的四合院。山本武夫和另一个麻脸的鬼子踢开四合院的木门，端着枪，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张碰牛身形一展，如同猎豹般迅猛地跃起，紧贴地面疾行至小院边缘，一个灵巧转身，悄无声息地立于门扉之后，仅露出半边脸庞，目光如炬，仔细窥探着院内鬼子的每一丝动静。

90、四合院日 内

麻脸的鬼子走进西厢房，山本武夫走进正房。

张碰牛立即靠近大门近处的西厢房，出其不意，跃进屋内，紧接着双腿踢出，麻脸小鬼子倒在地上，他不让鬼子有喘息的机会，伸腿从上往下砸向鬼子的脑袋，鬼子受到重击，晕了过去。他扑上去，手里的石块狠狠砸下。麻脸鬼子死了，他拿过鬼子的枪和子弹带迅速背在身上，又从鬼子身上摘下三颗手榴弹，两颗插到自己腰间，走到门口。

山本武夫听到动静，急转身冲出正房。

看到山本武夫冲出来，张碰牛立即向院子里扔出一颗手榴弹。

山本武夫目睹那哧哧作响、青烟缭绕的手榴弹，猛然一跃，如同猎豹般扑向门外，紧接着一个翻滚，紧贴地面躲避。

“轰”的一声，手榴弹爆炸。

张碰牛乘着爆炸的硝烟急追出门。

91、院门日 外

山本武夫爬起身，看到追出来的张碰牛，举枪射击，远处又有两个鬼子和三个伪军向这边跑来。

张碰牛在地上灵活穿梭，巧妙躲避着子弹。

92、村内 日 外

听到手榴弹爆炸声，其他鬼子和伪军顾不上抢来的东西，跑过来，对着张碰牛开枪。

张碰牛跑进林子里。

鬼子和伪军对着林子开枪。

93、树林 日 外

鬼子追进林子里。

张碰牛熟悉山地，奔跑如飞。

鬼子追了一阵，看追不上张碰牛，只好悻悻地返回。

94、石洞 夜 内

张碰牛轻轻划燃一根火柴，点燃了洞中的灯盏，火光瞬间照亮了四周，映照在他满是兴奋的脸庞上。

张碰牛拿过缴获的枪，摸了摸，右手举枪，很快又颤抖着放下了。他不死心，找来根绳子，用牙齿和右手结个圆环，挂在前胸，枪伸进圆环吊住枪身，练习站姿射击。过了一会儿趴下身，练习卧姿射击。伸手指扣动扳机，可是食指不能弯曲，他又用无名指扣动扳机，有点别扭。他猛地站起身，在昏暗的石洞内四处摸索，最终从破旧的衣服上用力撕下一条布条，灵巧地将布条缠绕在冰冷的扳机上，绳环的一端稳稳地套在无名指上。他轻轻拉动扳机，测试着布条的牢固度，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不知不觉，晨光洒进石洞。

95 、石洞 夜 外

张碰牛爬出山洞，爬一段，小心地四下观察一阵，慢慢地爬到小阳村口的山梁上，地上的草木灰让他变成了一个黑人。他躺在地上，拿出弓箭，把弓拴在烧焦的树桩上，搭上木箭，对着据点射了一箭。

炮楼和据点的枪又响起来。

张碰牛翻滚着退了一段距离，来到摆放好枪的土埂上，看准岗楼枪响的位置，打了一枪，但是没有打准。

鬼子发现了张碰牛的位置，机枪打来，张碰牛身体侧滚，躲避子弹。

张碰牛慢慢地后退，沮丧地爬回石洞。

96、石洞 夜 内

张碰牛在石洞内练习射击。

97、炮楼 日 内

一伪军：“报告太君，这个人年龄不大，只有一条手臂，但动作迅猛，行走如飞，能飞檐走壁，很难抓住他。”

山本武夫：“小阳村跳崖是他，夺我枪支、杀我军人是他，我们一定要消灭他！要让这个不要命的中国人知道，我们日本军人是最优秀的军人，我们大日本帝国是不可战胜的！”

山本武夫对伪军：“你们出去，有情况及时向皇军报告？”

一名伪军点头哈腰，满脸谄媚之色，“嗨”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讨好。

山本武夫咬牙切齿，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今晚，我一定要再会一会那个可恶的独臂人！”

98、石洞 夜 内

天再次黑下来时，张碰牛睁开了眼睛，手指轻轻敲着洞底，想了一会儿。他缓缓起身，拿起水壶猛灌了一口，随后啃食着已经变硬的野菜团，眉头微微皱起。然后拿着枪，把一颗手榴弹别在腰上，爬出了石洞。

99、山梁 夜 外

张碰牛爬出洞口，绕到了山底，从山的另一侧悄悄爬上山梁。果然，他看到在上次伏击自己的地方，埋伏着鬼子和伪军。鬼子和伪军埋伏在几个树桩后面，他数了数共有五个鬼子和一个班的伪军。

张碰牛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悄悄拿出一颗手榴弹，拧开盖，扔向鬼子埋伏的地方，然后身体翻滚，跳到一边的壕沟里，顺沟跑到另一侧。

鬼子看到突然出现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尖叫一声，纷纷后滚，有一个鬼子动作慢了一点，被炸得血肉模糊。四个活着的鬼子，抖掉身上的土，爬起身，迅速端枪瞄准，却不见半个人影。

伪军们见四周并无异样，这才慢条斯理地爬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

山本武夫：“他又来了，狡猾狡猾的，给我仔细搜！”

鬼子和伪军，从张碰牛面前走过。一个鬼子，在张碰牛侧面解手，张碰牛猛然跳起，右手如铁钳般扼住鬼子的嘴，臂膀发力，将鬼子猛地拽入壕沟。他顺势一转，双手紧扣鬼子头颅，用力一拧，只听‘咔嚓’脆响，鬼子瞬间瘫软。放下鬼子的尸体时，碰落一块活动的石头，石头发出轻微声响。听到声响，一个鬼子端着枪返回来。

张碰牛跳出壕沟，跑向对面的山沟。

鬼子看到了张碰牛的背影，急喊：“有人，快来人，发现他了，在这儿！”

鬼子边喊边向张碰牛射击。

鬼子和伪军向张碰牛追来。

张碰牛的左腿被子弹擦了一下，鲜血从腿上流下来。他顾不上伤口疼痛，一口气跑进山林里，钻到了枯枝和树叶下。

鬼子和伪军在林子里搜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搜到。

100、石洞 凌晨内

张碰牛钻回石洞，用牙咬着布条，为自己包扎伤口，又拿起野菜团吃了两口，倒头便睡。

101、山梁 夜 外

张碰牛带着木弓和步枪，一边观察，一边慢慢地爬上山梁。

据点里有哭声和摔东西的声音。他向炮楼和据点射箭，炮楼和据点一点反应也没有。鬼子的哭声更高，不时摔砸东西的声音再次传来。

102、炮楼夜 内

一名鬼子疯狂地摔打着物件，几个同伴则在一旁呜咽不止。山本武夫沉默不语，只默默掏出一瓶烈酒，仰头狂灌，似要借此忘却一切。

一张破桌上放着一台收音机，收音机正播放着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裕仁通过广播发表《终战诏书》，宣布无条件投降。这份投降书标志着日本军国主义的彻底失败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最后胜利。

一个苍凉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朕深鉴于大势及帝国之现状，欲采取非常之措施，收拾时局，兹告尔等臣民，朕已饬令帝国政府通告美、英、中、苏四国，愿接受其联合公告……”

103、据点 夜 内

鬼子们蜷缩在角落，泪水混杂着绝望，无助地摔打着身边的物品，发泄着内心的崩溃。

伪军们脸色惨白如纸，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灵魂。

104、山梁 夜 外

张碰牛趴在地上，自言自语：“鬼子发什么神经，疯了！”

张碰牛瞪着眼睛，仔细地观察。炮楼内踉踉跄跄跑出一个鬼子，月色下看不太清楚，看个头像是那个脸上有黑痣的鬼子。

105、小阳村 夜 外

山本武夫拿着酒瓶，边哭边喝，走路左右摇摆，走到哑巴家门口，抬高酒瓶喝了两口，然后把酒瓶狠狠扔掉，两眼迷离向悬崖走去。在悬崖边上，山本武夫站了一会儿，接着又迈步向前，一脚踏空，从悬崖上摔了下去。

106、山梁 夜 外

张碰牛眉头紧锁，眼神中闪烁着好奇与不解，渐渐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翻转身，望着天上的月亮。过了一会儿他又趴在草丛中继续观察。

107、小阳村 凌晨 外

东方的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一抹微弱的晨光穿透夜色，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据点里的鬼子和伪军出来了，他们像是打了败仗的残兵败将，拖着一些东西无精打采往县城方向撤退。

108、山梁 日 外

张碰牛目睹鬼子撤退的迹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炬。

张碰牛自语：“鬼子要逃！”

张碰牛如同猎豹般沿着山梁疾驰，脚步轻盈而有力，山梁的风景在他疾驰中化作一道道模糊的绿影。

109、山沟 日 外

张碰牛跑下山梁，埋伏在一片荆棘丛中，望着前面山沟。

鬼子和伪军顺着山沟慢腾腾走来。当鬼子逐渐逼近，张碰牛毫不犹豫地掷出手榴弹，爆炸声未落，他的枪声已如雷鸣般响起，一发子弹划破空气，直击目标。

鬼子遭到突如其来的袭击，立即趴在草丛里，向张碰牛射击。

张碰牛身形灵活一闪，就地一滚，瞬间隐匿于另一侧草丛，紧接着，他的枪声再次响起，精准无误地射向敌人。

鬼子观察一阵，看到只有张碰牛一个人时，一个鬼子说了几句话，只留下几个鬼子和几个伪军阻击，其他的鬼子和伪军继续后撤。阻击他的鬼子也是边打边退，他在后面一边躲避敌人的子弹，一边紧紧追赶。经过刚才自己那颗手榴弹爆炸的地方，看到躺着三具尸体，有一个是日本鬼子，还有两个伪军。

张碰牛从鬼子身上摘下两颗手榴弹，揣到腰上。

110、山路旁 日 外

阻击张碰牛的鬼子突然停下，趴在山石后面向张碰牛射击。

张碰牛趴在草丛中，躲避鬼子的子弹，不时地打出一枪。

忽然，左侧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张碰牛下意识地滚到一块大石后面，身子刚刚离开，就有子弹打过来。

张碰牛猛地朝那片草丛投出一颗手榴弹，只听轰的一声，爆炸声中，一个鬼子惨叫一声，随即瘫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这时，右侧传来枪声，张碰牛扭头一看，是李二愣趴在地上向鬼子射击。

前面的鬼子一见援兵到来，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转身，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张碰牛怒火中烧，猛地站起身，就要追上前去。

李二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把拉住张碰牛，急切地说道：“碰牛，别追了，日本鬼子投降了！”

张碰牛没听清：“咋了？”

李二愣：“鬼子无条件投降。”

张碰牛：“投降了，鬼子投降了？”停顿了一会儿，“鬼子杀了我们那么多人就完事了，说一个投降就完了？”

李二愣：“孙营长说，他们将接受审判，并且最终会被送上绞刑架。”接着说，“可找到你了，孙营长判断你来了小阳村，可是战斗紧张，分不出人来找你，昨天晚上才派我出来的。孙营长下命令说，找到你，把你这家伙捆回去。鬼子这两天，那惨象，可解气哩，昨天城里就传唱着一首歌，我唱给你听。”

李二愣唱起来：“寿阳城、三道门，日本人放哨城楼上蹲，白天哭来黑夜哭，回不了他日本国。胡麻开花撇堰兰，现在日本鬼子作了难，一心想往他国内返。吃不上、睡不安，忐忐忑忑日如年，称王称霸成梦想，哎呀呀，行尸走肉狗一般。”

他听着歌声泪湿眼眶。

李二愣叹了口气，接着告诉张碰牛：“你可成名人了，没几天时间，附近的老乡就说，山里出了打鬼子的英雄，每天晚上都扰得鬼子睡不了觉，能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一脚能踢死一个鬼子兵。孙营长听了说，‘肯定是你小子！’”

111、窑洞 日 外

张碰牛拉着李二愣跑到了哑巴家门口。

屋前长着茂密的蒿草，有摔碎的酒瓶。崖边有东西掉下和摩擦的痕迹。张碰牛站到崖边望向崖下，果然有一具鬼子尸体，倒在地上。

李二愣也看到了下面的尸体：“怎么回事？”

张碰牛不答，拉着李二愣下崖。

112、山崖 日 外

张碰牛和李二愣绕到东边一侧，从一条羊肠小路上，边跑边滑，跑到崖下，走到鬼子尸体旁。

鬼子尸体伸展四肢，趴在地上，嘴边有一滩变稠的血迹。

李二愣皱眉道：“鬼子兵败如山倒，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了。”接着问，“为啥鬼子会掉下来？”

张碰牛挠挠头，疑惑道：“天知道是咋回事，莫非跟鬼子要投降有关？”

张碰牛右手拽住鬼子的手，把尸体翻过来。

出现在眼前的是矮个子、圆脸、脸上有黑痣的山本武夫的尸体。

张碰牛盯着看了一会儿。

李二愣盯着看了看：“是你找的那个鬼子？”

张碰牛看着尸体说：“老天有眼，杀人的没好下场！”然后快速跑上山坡，对着山坡上的坟墓跪下来，大声说：“乡亲们，哑巴叔、小翠，鬼子投降了！”

113、墓地 日 外

张碰牛突然咳嗽起来，张羽亮连忙上前为爸爸轻轻拍背，咳嗽声在寂静的墓地中回荡，持续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平息。微风吹来，树枝摇晃起来。

张羽亮擦了擦眼：“爸，咱回去吧。”

张碰牛：“那个日本人走了？”

张羽亮：“走了。”

张碰牛站起身，叹口气：“他也是受害人。”

这时，一个老年女人（张护士）走上山坡。

张羽亮：“妈，你干啥去哩？”

张护士：“妈到菜地拔草去了，回家看你爸不在，我就寻思是到这儿来了，儿子你啥时回来的？”

张羽亮：“妈，我也是刚回来。”

一家人相跟着往家走。

114、四合院 晨 外

张碰牛在院里练功，冲拳、踢腿，稳如山岳，动如猛虎，练了一会儿，站立，深呼吸，徐徐吐气，收功。

张护士笑着：“不减当年！”

张碰牛笑着摆摆手：“你这孩子，尽拍马屁。不服老不行啊，腿脚确实没以前灵便了。”

回身拿起放在窗台上的手机。

张碰牛：“羽儿，让那个山本正雄来吧，让他知道一下真相，长长记性 。”

张护士笑眯眯看着张碰牛。

115、小车 日 外

车在公路上疾驰，张羽亮和山本在车内交谈。

张羽亮：“我爸说，他确实认识你父亲的，他们在战场上多次交锋……”

116、四合院 日 外

小车停在门口，张羽亮和山本正雄下了车。听到车响，张碰牛和张护士走出门。

山本正雄鞠躬致歉，对张碰牛说：“对不起，你受苦了！”

张碰牛微微点头，沉默不语，立于绿草如茵之中，黑衣短衫随风轻扬，宛如一尊坚毅的山岩。他挥挥手，让山本正雄跟着，向山上走去。

张羽亮指着张护士：“这是我妈。”

山本正雄：“你好。”

张护士：“你好。”

117、墓地 日外

四人在山坡上看着众多的坟墓。

张碰牛面无表情。

张羽亮侧目望向山本正雄。

张羽亮：“这就是小阳村惨死村民的坟墓，类似的悲剧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在许多村庄重复上演。”

山本正雄深深地弯下腰。

118、山上 日 外

张碰牛又带着三人走上一条羊肠小道，那条道七拐八弯，下沟上崖，到了对面山坡上，那里正对着小阳村惨死村民的坟墓，但地势低很多。

119、矮崖下 日 外

在一处矮崖下，有个小小的坟堆，坟堆上长满了蒿草。张碰牛带着三人走到坟堆旁，惊飞了一只草丛中的山雀。

张碰牛指着坟堆：“这就是你父亲的坟墓。”

山本哆嗦着，盯着坟堆看，两腿自然就跪下了。

张碰牛看着坟墓，眼里又出现了当年的画面。

120、山崖下 日 外

天气炎热，烈日如火，将大地烤得滚烫。山本武夫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烈日之下，皮肤干裂，面容扭曲，显得异常凄惨与诡异。

李二愣狠狠地：“狼吃狗咬管他哩！”

张碰牛咬咬牙：“让他暴尸三日！”

两人相跟着走上悬崖。

121、山路旁日 外

张碰牛和李二愣打扫战场，把鬼子和伪军的枪支弹药收集起来。

122、石洞 日 内

张碰牛和李二愣回到山洞里，收拾好东西。

张碰牛眼神中带着一丝忐忑，试探性地问道：“我这样，还能继续当孙营长的兵吗？”

李二愣：“孙营长说，你是一个好兵，你不是写给他的信上说，你还是个兵吗。”

张碰牛：“我回去，孙营长没说干啥？”

李二愣：“鬼子投降了，战争结束了，回去干啥都行，孙营长会考虑的。”

张碰牛跟着李二愣往洞口走。

123、山上 日 外

张碰牛和李二愣相跟着往山下走。张碰牛迈出了几步，突然脚步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犹豫再三后，他缓缓转身，目光深沉地望向远方的小阳村。

李二愣：“还有啥事？”

张碰牛：“要不回去把那些鬼子伪军埋了吧。”

李二愣看了张碰牛一眼，也没再问什么，跟着他往回走。二人的脚步发出嚓嚓嚓的声响。

124、窑洞 日 内

回到哑巴家窑洞内，张碰牛默默站住了。屋内杂乱无章，鬼子或伪军留下的痕迹随处可见，山草散落一地，饭盒、饭碗与便壶等杂物无序地丢弃其间。他里屋外屋看了看，然后找了一把扫帚，打扫起来。

李二愣不解地看张碰牛收拾屋子：“咱不在这儿住，你收拾个啥？”

张碰牛硬邦邦回了一句：“这是我家！”

李二愣：“你家？”

李二愣见状，识趣地闭上了嘴，默默地拿起扫帚，协助张碰牛一同打扫。

收拾完屋子，张碰牛又屋里屋外看了看，才到柴草的棚子里找了一把生锈的铁锨和一把镢头，然后两人出门。

125、山崖下 日 外

太阳火辣辣地照。张碰牛和李二愣扛着工具走到山崖下。

李二愣：“埋哪儿？”

张碰牛：“离村远点，别让鬼子污染了风水！”

李二愣和张碰牛用铁锨和镢头的木把，插到鬼子尸体身下，然后张碰牛用右臂抬了两个把子，李二愣两手各握一根把子，抬着尸体，走上山梁，走了很长一段山路。

126、矮崖下 日 外

张碰牛：“就在这儿，让他给小阳村乡亲叩头认罪吧！”

俩人默默地开始挖土，张碰牛单手用镢头刨，李二愣用铁锨挖。后来张碰牛干脆用手把土包到衣服里，一手提出坑外。两人挖了半个时辰，挖出一个半人深的坑，把尸体扔进去，把周围的土回填到坑里，又埋了个小小土堆。

127、山路 日 外

张碰牛和李二愣返回追击鬼子的地方，把鬼子和伪军的尸体就近掩埋。

128、矮崖下 日 外

张碰牛从回忆闪回现实中，看看跪着的山本正雄。

山本正雄缓缓从坟墓旁站起身，目光凝重地望向张羽亮，嘴唇微动，似乎有千言万语哽咽在喉，亟待倾诉。

张羽亮：“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只要合理，我们会满足你的。”

山本正雄：“我心里不踏实，想证实一下。”

张羽亮望向张碰牛，张碰牛点了点头。

烈日下，山本正雄冲着坟墓念念有词，然后张羽亮和山本正雄各拿一把铁锨，把坟墓慢慢挖开。山本正雄看着地下的尸骨，两手一根一根地拨拉，所有尸骨拨拉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山本正雄的脸庞瞬间被失望所笼罩，眉头紧锁，他再次蹲下身，近乎绝望地在尸骨间仔细搜寻，每一根骨头都不愿放过。忽然，在尸骨胸部的位置，发现有东西闪了一下，山本正雄伸手拂去周围的沙土，捡起一个刻着樱花图案的玉坠。

山本正雄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哭腔：“终于找到了，这是我父亲的东西！”他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然后，山本正雄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母亲给他的玉坠。

两个玉坠一模一样，两朵樱花栩栩如生。

山本正雄抚着胸口，坐下来，默默念叨了什么。接着，山本正雄把玉坠装到包里，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母亲的照片，放在尸骨旁，拿过铁锨把坟墓重新埋起来。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山本正雄跪倒在地，额头轻触冰冷的地面，为父亲献上深深的叩拜，随后他站起身，目光坚定地转向山对面，对着那座静默的坟墓，再次虔诚地叩首。

山本正雄缓缓站起身，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要带着父亲的玉坠返回日本，让它成为连接父亲与母亲的纽带。我要亲口告诉母亲，她老人家的遗愿，我终于不负所托，圆满达成！”

129、山梁 日 外

张碰牛带着三人走上山梁。一片草丛间，有一座倒塌的炮楼，周围散落着砌垒炮楼的蓝色砖块和坚硬的水泥块。炮楼的部分墙壁还在，墙壁的顶上和破裂的狭缝间，生出绿绿的小草。

张碰牛停下脚步，手指向那片草丛间，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这里，就是当年那座威风凛凛的大炮楼所在之地啊！”

张碰牛指着下面：“这些窑洞，也住着日军和伪军，有的窑顶上还有战斗工事，后来有人住这些窑洞，就拆除了。”

山本看看炮楼，再看看下面的窑洞。

130、悬崖边 日 外

张碰牛带着三人回到屋门前，又径直走向悬崖边上，望向二十多米深的崖底，带着三人走向下崖的小路。

131、山崖下 日 外

张碰牛带着三人站在崖底。

崖底绿草如茵，有不知名的花儿开放，草丛里有蝴蝶飞出。在不远处拴着一头肥壮的黄牛，正在悠闲地吃草。远处传来羊的叫声。学校下课的铃声，学生的喧闹声响起。

132、窑洞 日 外

张碰牛带着三人走回院内。

山本正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他走到天地爷神龛前，仔细地欣赏。

山本正雄看着神龛“好，好！”

张羽亮赞叹道：‘这清代建筑真是巧夺天工，瞧瞧那修缮的工艺，多么精湛！再看两边的对联，字迹遒劲有力，仿佛能透出书写者的风骨来！’

山本正雄伸手摸了摸。

张碰牛和山本正雄坐在院里一个石桌前。张护士端来开水。

张碰牛问张羽亮：“儿子，累不累？”

张羽亮：“爸，不累！”

张碰牛笑眯眯地说：‘儿子，给老爸露一手，也让这位日本朋友开开眼界，乐呵乐呵。’

张护士拿着一根拳头粗的木棍栽到院里。张羽亮身形矫健，拳风呼啸，两腿如同旋风般连环踢出，每一脚都带着呼呼风声。练到关键之处，他猛然大吼一声，仿佛要将全身力气都凝聚在这一脚上，只听‘咔嚓’一声，那根拳头粗的木棍竟被他一脚踢成了两截。

山本正雄吃惊地睁大眼，生硬地喊了声“好”。

张羽亮和山本正雄走出大门。

张护士长：“儿子挺累的，你让他练什么！”

张碰牛：“让日本人知道，当年我就是靠这功夫打鬼子的。”

133、小车 日 外

汽车驶在回城的路上。

山本正雄：“感谢你们帮我找到了父亲的坟墓，也知道了父亲到中国的事情。我就要回去了，有两个问题想问一下，一是你爸为什么住到了小阳村？二是为什么你爸跳下去只受了伤，我父亲摔下去却死了？”

张羽亮：“我爸怎么到小阳村的，李二愣叔叔跟我说过的。”

134、部队营房 日 外

（张羽亮画外音）解放战争中，独立营改编为太行二分区四十二团第三营， 孙营长升为四十二团团长，李二愣叔叔也升为三营营长，我爸是四十二团参谋。新中国成立后，因身体原因，部队建议他转业到地方政府工作。

孙团长：“跟你谈个事，部队考虑让你到县政府工作，你考虑一下，如果没意见，最近两天就报到。”

张碰牛：“我已经考虑好了，我要回家去，和母亲团聚，种地过日子。”

孙团长：“你傻呀，放着那么好的差事不干，非要回家种地去！”

张碰牛：“我已写了申请，请上级批准！”

李二愣：“我说张碰牛，这事咱们还得考虑考虑，先不要申请，好不好？”

张碰牛：“我考虑过了，不用再考虑！”

135、部队营房 日 内

孙团长：“啊，你说要回家，也给你批了，那你就回家吧，可是要回那个已经没有人的小阳村……”

张碰牛：“不许你说小阳村没人了，我是谁，我就是小阳村的人，我要回小阳村的家，我妈也同意！”

孙团长：“我不同意！”

李二愣：“我也不同意！”

孙团长：“你和小阳村有特殊的感情，这我知道，可是那个地方，交通不便，房子几年没人住也残破不堪，生产和生活条件都很差，我不能让一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功臣到那个地方去！”

李二愣：“就你们一家人，你去了怎么生活！”

张碰牛梗着脖子：“将来有很多人！”

136、部队营地 日 外

孙团长和李二愣把张碰牛送出军营。

孙团长：“那个犟牛，已经生是小阳村的人，死是小阳村的鬼了！”

李二愣擦了一下泪，又抬头望着张碰牛远去。

137、窑洞 日 外

张碰牛扶着母亲走进哑巴家，把身上的包袱放在灰尘满满的炕上。

张碰牛：“妈，这就是咱的家！”

张碰牛的母亲在屋里看了看：“好、好，孩子这就是咱的家，妈妈喜欢这个家！”

张碰牛：“妈，你跟着儿子受苦了！”

张碰牛的母亲：“孩子你说什么呢，我为这个好儿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138、窑洞 日 外

张碰牛和母亲修缮窑洞。

张碰牛在院里担来土，挑来水，在地上和好泥。

张碰牛的母亲用钯子把和好的泥，接给张碰牛。张碰牛用泥抹子把泥摸在墙上。

139、山坡 日 外

张碰牛和母亲一人一把镢头开荒种地，镢头刨在黄土上，发现“噌噌”的声响。

休息了，张碰牛挨着母亲坐在田埂上。

张碰牛给母亲唱歌：“山上的荆条开了花，小阳村就是我的家，妈妈喊、儿女跑，牛羊遍地，五谷丰收，满天红霞。”

两人站起身、拍拍土，发现远处山路走来一个人。

来人渐渐走近，是张护士，身上背着行军的被子。张护士看到张碰牛和他的母亲，冲他俩招招手。

张碰牛的母亲：“孩子，她是谁呀？”

张碰牛顾不上回答母亲的话，跑到张护士身边，一手接过张护士的背包。

张碰牛：“张护士，你怎么来了？”

张护士：“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张碰牛的母亲走过来，惊喜地：“孩子，辛苦你了？”

140、窑洞 夜 内

张护士：“为了找你，我跑了很多地方，最后总算找到了孙团长。我把调动申请交上去，上级很快就批了，批准我到这儿县医院工作。”

张碰牛：“这儿还很苦。”

张护士瞪了张碰牛一眼：“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我申请的理由是什么，你知道吗？”

张碰牛：“你想啥，我能知道？”

张护士：“我说，我的丈夫在这儿工作，这就是我的理由！”

张护士说这话，泪流下来。

张碰牛的母亲，一把把张护士搂到怀里：“孩子，叫你受苦了！”

张护士：“妈，我高兴！”

张碰牛在一旁，搓着手，站起来，又坐下：“胡闹，这儿可苦哩，你能吃这苦？”

张护士：“张碰牛，你别小看人，你能吃苦，我也能！”

141、小车 日 外

山本正雄静静地听：“谢谢，你给我讲这些！”

张羽亮：“至于后一个问题，就没法回答了。”

山本正雄：“谢谢，再次谢谢你们！”

142、四合院 日内

假日，张羽亮带着全家，从城里回村看望老人。

一家五口坐在桌上吃饭。

张羽亮边吃饭，边笑着：“那个日本人提了一个古怪的问题，为什么你爸跳崖只受了伤，能够活下来，而我父亲摔下去却死了？”

听了张羽亮的话，一家人笑起来。

张碰牛笑着：“你没告诉他，可能这山崖与我爸有感情哩！”停顿了一下，想了想正色说：“记住一句话，生和死是自己决定的，或许摔下山崖之前，他已经是死人了！”

这话像禅语，一家人都是一愣一愣的，但是好像全家又都理解这话的意思，都点了点。

143、小阳村 正午 外

村民收工了：有的牵着牛，有的赶着羊，有的扛着干活的农具，说说笑笑回家来。

144、四合院 日 内

张碰牛站起身，望着窗外。

张碰牛转身，对着一家人说：“我给你们唱一首歌吧。”

孙子拍拍手：“好，听爷爷唱歌，爷爷快唱吧！”

张碰牛唱起来：“延安有个毛主席，延安有个党中央，领导人民出苦海，领导翻了身。小日本不自量，在咱太行闹饥荒，丢了枪炮丢了命，活该糟透殃。麦穗儿黄来谷穗长，蒸下干粮白又香，拿在手里吃一口，想起了八路军和共产党。”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