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富春所在生产队队部建立远离村民居住的一个高墩子上,在“双抢”和秋收季节,禾场上堆了许多尚未晒干的谷子,用芦苇席盖着,以便第二天好晒。为防人偷谷,队里派专人在晚上看守,守夜人就睡在队部的小房里。
“双抢”季节的某个晚上,轮到年仅十八岁的严富春守夜。严富春的人长得虽然不算高大,但却很结实,结实得让人感到象块门墩石一般。满脸的“青春痘”,两道浓眉和一对大眼睛黑黝黝的,鼻子和嘴巴搭配的也很得当。尽管脸上长满了“疙瘩”,使人不仅不感到这是瑕疵,反倒认为这是“上帝”赋予他的一种活鲜鲜的青春活力。别看他与别人在场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可当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却表现得很“腼腆”,仿佛他原本就不大爱说话似的。
他编篾器的手工活做得相当不错,那是向队上一个叫杨金田的哑巴学的。别看哑巴他不会说话,但却十分的聪明,什么事情他只看一遍就过目不忘。严富春正是看上了他这一点,才找他学编篾器的。严富春夜里闲着无事,他就编起了从家里带来的尚未编完的箩筐。天热,严富春就打着赤膊,就着月光,在屋檐下一边编还一边哼着他那支不知名的小调。冷不防听到一女子的声音:
“后生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啊?”
严富春心里猛地一颤,以为是“鬼”,倏地站起来,立即丢下手中的活,退到门边,下意识的摸起一根铁棍,这才定睛看清:在朦胧的月光下,一位三十上下的女人,一身农村人的穿着,打扮的象进城一般,脸上呈惊慌色,手里拎着一个竹篮子,用花布盖在上面。
这女人见后生一副惶恐的样子,十分内疚而又真诚的说:
“你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进城走亲戚的,傍晚时分我见婶婶她们吵嘴就拦了一辆车回来。可天黑不久,那司机趁公路上行人和车辆较少,把车开到一个偏僻的位置说车坏了,让我给他帮忙,我一下车他就把我抱住往那棉花地里拖,我吓得大叫,幸亏对面来了一辆汽车,我才逃脱。现在我一人进城、回家都很困难,天又晚了,我又害怕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见这荒无人烟处有一间屋子,这才朝这里奔来,想在这里借住一宿,明早就回家。我家住在青水公社紫流大队。”
严富春知道,紫流大队是通往县城的必经之地,离这里少说也有近二十公里,况且还隔着一条河,也就是他救了胡莹的那条叫沅水的大河。富春这才记起刚才好似有汽车隆隆开过,也便信了她的话。他见这女人怪可怜的,就说:“住倒可以,可我就这一个床铺”。富春指着屋里挂着蚊帐的一张简易床铺道。
“不要紧,你睡,我就在这屋里坐着就行。”
严富春见这女子和自己的年纪相差十几岁,可以叫她姑姑和婶婶了,也就勉强应允了。
严富春让出了他唯一的一张凳子,让这女人坐下。女人坐下后,变戏法似的从竹篮里端出一些菜肴来:有红烧肉、白切鸡、熟鸡蛋和牛肉筋片,还有一大碗糯米饭。富春见这丰盛的饭菜,想吃却又不敢吃。那女子似看懂了他的心思,说是亲戚送的,叫他一块吃。严富春几次推辞,终因挡不住她的“热情”,早已有些饥饿的他,饱饱地吃了一顿。
吃完饭,严富春萌生了感激之情,叫女人睡他的床铺,他自己在门外编竹器,可以一夜不睡,也好照看堆在禾场上的谷子。这女人很乐意,也就不再客套,进了蚊帐上床睡觉了。富春仍然打着赤膊,在屋檐下编他的竹器。夜里蚊子很多,富春既要编箩筐,又要赶蚊子,手脚忙乱,很不安然。屋里那女人看见,好像不忍心反客为主,就说让他进来睡,她可以在屋里坐者。富春则叫她放心睡,他不怕蚊子咬。女人再退一步,叫富春一起来睡,各睡各的,也不碍事。富春哪敢,连连摇头道:“要不得,要不得。”
午夜过后,年轻的严富春毕竟挡不住瞌睡虫和蚊子的围攻,好几次打起盹来。这时,蚊帐里的女人开始责怪他了:
“唉,后生哥,我都可以做你的婶娘了,你还介意么事?你我各不相干,各睡一边。你在外边受苦,我心里不安,也睡不着啊。”
严富春一听,觉得也有道理,想想明天早上还要出工,她睡她的,我睡我的,说什么也不沾边。主意一定,就巡视了一遍谷堆,掩门,黑灯,进帐里去了。
由于富春真的很困,也确实别无他念,上床后很快睡着了。岂料,那女人见他睡着后,就脱光了衣服紧靠在他身边磨蹭,并脱掉了严富春仅有的一条短裤,还摸他那“要命”的东西。一个“童子”后生岂能经得她这样一番折腾,再者严富春是经历过女人,也见过一些“世面”的,很快两个人就滚到了一块。
天蒙蒙亮,那女人就起身了。在门口对着小镜子梳头。这时严富春也醒了,怯生生地有点害怕,想起晚上发生的事,羞得不敢起来,害怕那女人又找他。他佯装睡着,闭上眼睛,横下心来:这回坚决不干!
其实那女人根本不再找他的麻烦,只顾梳她的头。严富春这才壮起胆子,侧起身,透过蚊帐,瞄了瞄晨曦中依稀可辨的那女子,见她长相虽平平,却又不失一个良家女子,可晚上她又为何如此这般呢?他甚为不解。
那女子梳妆完毕,也不跟他打招呼,拎起竹篮就走了。
天亮后,严富春起来,发现板凳上压着拾元钱。回到村里,他找到队长张有义,说以后他再也不去守夜了。队长问他何故,是嫌工分少还可加点。严富春红着脸,羞羞答答,结结巴巴了老半天才交代清楚,完了他把那拾元钱交给了队长张有义。张有义听完后哈哈大笑,想把钱还给他,可他一溜烟跑了。队长只好把钱给了富春他爹,还在他爹面前夸了他几句。
后来这件事不知怎么被队里的老光棍史宝生知道了,争着要去守夜。此人三十五岁,见了女人早就口水直流。队长张有义有心想“成全”他,就答应了让他去守夜。
这天,史宝生穿上那件唯一的白布大褂,心痒痒的盼等着那个嫁了个不育男子的女人来光顾他这个“便宜良种”。他白天翘起二郎腿,吹吹口哨,哼哼歌,左顾右盼,好不逍遥。晚上则象条公狗,在队部的仓库门前窜来窜去,坐立不安。
三、四天好过,七、八天难熬,半个月过去了,连只“鬼”影也没见过,他只好自认倒霉,叫队长另请高明。
事后,有人就“挖苦”史宝生说,那女子白天早就“侦察”好了,人家想找也会找一个好点的吧,你看人家严富春好歹是个“神童”,你是什么货色?躲都躲不及,岂敢来?
后来,有一天,轮到队长张有义值班守夜,那女子真的来了。那是和严富春发生那事后两个多月后的一个晚上。张有义躲在蚊帐里,见那女子进来,也不出声,且看她如何动作,只见她从竹篮里捡出一些东西后就匆匆走了。
张有义走出蚊帐一看,见有不少红蛋和糯米粽子。他立即明白过来:那女人身上有喜了,这些东西是来答谢严富春的。
第二天早上,张有义把这些东西交给了严富春他娘。富春他娘一愣,就问张有义:“哪来的?”
“你去问你的儿子吧。”张有义笑着答道。
等儿子回家,老娘想起张有义说的话,就问富春事情的缘由,便责问道:“果真有这事?”
儿子被逼得没法,他只好结结巴巴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个大概。
老娘听后,用手指戳戳他的额头:“你这傻儿啊……”
严富春又羞又恨,把那粽子扔在地上,竟跑到屋里躲起来了。
富春他娘一边捡起“喜粽”,一边小声地把那不知名的女人嘟哝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