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破防

方怡，一名优秀乡村教师，四岁多在一场火灾中失去左臂，独臂的她走到中年，一路跌跌撞撞，生活总喜欢对她开各种玩笑。

五一节的第一天，方怡在扎根二十年余年的乡村小学上完课，坐上爱人的小货车追着漫步走下山岗的夕阳，匆匆赶往市级医院。

由于病情较严重，进的是急诊科。天黑前就顺利办理了入院手续，医生火速开出一大沓检查单交到方怡手中。

第二天，在方怡的劝说下，爱人返回另一座城开始忙于生计。接下来的几天，方怡咬着牙一个人奔走于各科室做检查。乳腺化脓术后的疼痛如一条毒蛇爬过方怡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由于病情拖得过久，方怡早已如霜雪夹攻后的野草耷拉着韧劲。每天四点多，总被急骤的鸟鸣声从梦中拽出来，这使得方怡严重睡眠不足，精神处于崩溃边缘。第四天凌晨四点多，方怡醒来就再无睡意，两耳充盈着碎碎叨叨的鸟鸣声，她的心里突然荡起千层愁绪，很是担心自己的病情，手指不自主地点开了百度上的北京A院的界面。很快，方怡的询问有了回复，她毫无防备地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阳光透过窗慵懒地躺到病床上，方怡凝视着头顶的滴点，似乎听到了时间疾步走过的脚步声。

“喂，请问你是哪位？”方怡猛地抓起手机。

“你好！我是北京A院的王助理。看到你咨询乳腺炎，对吧？”

“是的，医生。”

“咱们加微信，方便联系，请接受！”

“好！”

方怡接受了王助理的微信申请，并把乳腺穿刺的结果拍照发了过去。

“你好！你的穿刺检验单上没有结果，还没确诊！”

“啊？医生，你是说穿刺可以确诊，一定会有结果吗？”

“对呀！一般情况下，乳腺炎是不提倡穿刺的，以防造成肿块发炎感染。你现在可以去检验科找医生询问！”

方怡陷入恐慌，起身冲进电梯，下了楼，再赶往医技大楼，气喘吁吁地来到四楼的检验窗口。

“医生，您好！我是普外二科51床的方怡，想咨询一下我的穿刺检验怎么没有确诊？”

“稍等！”

“姑娘，给你！你把结果带过去交给护士站的医生！”

“好的。谢谢医生！”

方怡一边走下楼道，一边翻看手里的那沓检验单。第一页确诊：化脓性乳腺炎。第二页诊断：炎性改变。第三页确诊：乳头癌……

方怡的心脏瞬间被一场大地震震得支离破碎，大脑一片空白，精神的城堡顷刻间倒塌，两眼模糊起来，重重地跌坐在楼道上。她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遗忘了身边那些走过的人群，她艰难地呼吸着，几近窒息。她拼命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不停地挣扎着试图站起来，然而，她的双腿似乎丧失了骨骼，无力支撑她的身躯。谁都无法猜测时针走过了几周，方怡吃力地挪移到墙角，慢慢扶墙而起。她内心竭斯底里地喊着：“爹娘，你们年龄大了，要照顾好自己！我的两个儿啊，你们可要听爸爸的话，长大了好好孝顺你们的爸爸，他为你们付出了一切……”地板，也在痛哭，泪水浸湿了地面。方怡扶着墙壁努力移动，终于来到了主治医师的诊室。

“我们正说你呢，你就来了！”

听到医生的话，方怡心里再次猛地咯噔了一下，确认这件事的真实性。

“医生，我要转院……”每一个字都在颤抖，都带着泪。

“怎么啦？”医生一脸茫然地盯着方怡。

“我不想死，我要到外省大医院做手术！”

方怡手指随之指向那一页检验单。

“姑娘，这是一个男患者的检验报告单！医生让你一起带到护士站的吧？我知道你性子急，所以昨天抽空第一时间给你打了那张报告单，就是要告诉你，你的这个是常见病，目前没恶化的可能！”

方怡最后的防线彻底崩塌，无法把控自己，大哭起来。她不敢相信医生说的话，她已经陷进泥淖里无法出来。医生不停地拍着方怡的肩膀，如同一眼温泉抚慰这颗血渍斑驳的心脏与灵魂。二十多分钟过去了，方怡踉踉跄跄摇晃着闪出诊室。

肿痛的双眼愈发模糊，两腿颤颤巍巍地往前挪动着，反复地跟自己嘀咕着：“我从医生手里接过检验报告单，想到穿刺时医生打了三枪，必定有三张报告单三。不！现在是炎症，那以后是不是会癌变？”方怡拼命关闭思绪的大门，可那门怎么也关不上。刹那间，仿若有千万条藤条错乱一起缠绕上脑海，她完全失控了。平日方怡从医院小花园到十四楼病房只需两分钟，然而，这个下午她随时针走了一圈多。

直到傍晚，病床上的方怡浑身仍在发抖，她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又拨通了爱人的电话。最后，方怡和闺蜜在通话中嘶哑而微弱地说到：“我从不惧怕死亡，我无法放下的是两个年幼的孩子和一生为我操劳而年迈多病的父母，还有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回的孩子他爸……就让我把今生的泪一次用光，把痛苦一次倒出，明天黎明到来时，我想重生！”挂下电话，方怡的灵魂渐渐走进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最后整个人融入窗外归栖的鸟鸣。

这一夜，方怡睁着眼睛迎来了最早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