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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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清晨六点半，阿强被第四个闹钟吵醒，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半天才关掉那刺耳的铃声。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瞥见身旁的阿红已经不在床上。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伴随着一股煎蛋的香气。
阿强拖着沉重的身子爬起来，走到女儿小雨的房间门口。八岁的小雨蜷缩在床上，睡得正香，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浅浅的阴影。他不忍心叫醒她，转身走向厨房。
“早上好！”阿强从后面抱住正在准备早餐的阿红，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闹钟响了四次才起，你昨晚又熬夜了？”阿红头也不回地问，手里的锅铲熟练地翻动着平底锅里的鸡蛋。
“加班到十一点，回来又整理了下周要用的项目资料。”阿强叹了口气，“今天又要开始赶场了！”
阿红关掉火，转过身来，眼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我刚算了下时间，今天先去我妈那儿，中午去你爸家，晚上还得赶去你妈新家。明天上午去我爸那儿，下午送小雨去绘画和钢琴课，晚上还要准备下周的工作。”
阿强以无奈的口吻回了一声：“唉！这比上班还累！周末简直成了停不下来的旋转木马”
七点整，小雨被叫醒了。她揉着眼睛坐在餐桌前，小脸上写满不情愿：“周末都不能多睡一会儿吗？”
“吃完早饭我们要去看外婆，记得把作业带上，路上可以做。”阿红把牛奶推到小雨面前。
小雨嘟着嘴：“可是我想看动画片……”
“在车上可以用平板看一集，但不能太久，对眼睛不好。”阿强妥协道，换来阿红不满的一瞥。
八点钟，一家人总算出了门。阿强开车，阿红在旁边查看手机微信，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了？”阿强问。
“我妈刚发消息，说准备了午餐，要求我们最迟十一点到。可你爸之前说希望我们十二点前到他那儿。这下冲突了。”
阿强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跟我妈说我们会晚点到吧。”
阿红摇头：“不行，你妈上次就抱怨我们总是最后才去她那儿，说我们偏心。”
车后座的小雨突然插话：“为什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不能一起来看我们呢？”
阿强和阿红对视一眼，苦笑。这问题他们无法回答，因为他们的爸妈都离婚又都组成新的家庭。
2
阿红的母亲住在城东一个老旧小区里。她再婚的对象李叔是个退休工程师，比母亲大七岁，人很老实，话不多。
一到门口，门就开了，母亲显然早已等候多时。她一把抱住小雨：“哎哟，我的乖外孙女，又长高了！”然后才转向阿强和阿红，“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李叔站在一旁微笑点头，接过阿强手里的水果礼盒：“来就来，买什么东西。”
客厅里已经摆满了各种水果和小吃。母亲拉着小雨问长问短，一会儿塞给她一个苹果，一会儿又拿来一盒刚烤好的饼干。
“妈，别给她吃太多，一会儿还要去强子他爸家吃饭。”阿红提醒道。
母亲脸色顿时沉下来：“急什么？我才见孩子多久？每次都匆匆忙忙的。”她转向小雨，“姥姥给你做了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一定要吃了饭再走。”
阿强赶紧打圆场：“妈，我们当然想在这儿吃饭，只是稍微早点，我爸那边也等着呢。”
阿红母亲哼了一声：“你爸？他现在的那个老婆能做什么好菜？别让孩子吃坏了肚子。”
阿红无奈地看了阿强一眼，这样的情况每次都会发生。
饭桌上，阿红母亲不断给每个人夹菜，尤其是小雨的碗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小雨下学期该报奥数班了吧？我同事的孙子都报了，听说对升学很有帮助。”阿红的母亲突然提起。
阿红摇头：“她才三年级，没必要那么紧张。现在周末已经有绘画和钢琴了。”
“你这就不懂了，现在竞争多激烈啊！人家孩子都在学，咱们不学不就落后了？”母亲坚持道，“我已经打听好了，西城区有个很好的奥数老师，每周日下午上课，我带小雨去试听一下。”
阿强差点被饭噎着：“妈，周日下午小雨有钢琴课。”
“那就调整一下嘛，钢琴什么时候不能学？数学可是关键！”母亲不容反驳地说。
小雨小声说：“姥姥，我不喜欢数学……”
“傻孩子，喜欢不喜欢的很重要吗？将来考好大学才重要！”母亲拍拍小雨的头，“听姥姥的，没错。”
阿强和阿红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这样的场景在每家都会上演，每位长辈都有自己的教育理念，并且都坚信自己是正确的。
3
好不容易从阿红母亲家脱身，已经比原计划晚了四十分钟。阿强一边开车一边给他父亲打电话解释。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继母周阿姨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的声音：“看吧，我就说会晚到，菜我都热了两遍了。”
阿强父亲住在城南一个高档小区。周阿姨是退休教师，特别重视礼节和规矩。一进门，她就提醒小雨换拖鞋，并且把换下的鞋子整齐地摆在鞋柜里。
“小雨好像又长高了，不过是不是有点瘦啊？”周阿姨打量着孩子，“现在的孩子都缺乏营养，光吃那些快餐怎么行？”
父亲从书房出来，先是摸了摸小雨的头，然后对阿强说：“一会儿你妹妹也要来。”
阿强愣了下：“哪个妹妹？”
“你周阿姨的女儿莉莉，她今天休息，特意过来看你们。”父亲说。
阿红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莉莉比阿强小五岁，是周阿姨和前夫的女儿，刚结婚不久，特别喜欢炫耀自己的老公和公婆家有多好。
果然，午饭桌上，莉莉很快就开始了：“小雨报了什么课外班啊？我老公表哥家的孩子，才比小雨大一岁，已经过了钢琴六级了，还在学芭蕾和法语。现在孩子都得全面发展，不然将来竞争不过别人。”
周阿姨接话：“是啊，我看小雨也该多学点东西。老张啊，你不是认识那个很有名的书法家吗？能不能请他来教小雨书法？练字能培养耐心，对孩子很好。”
父亲点头：“我问问看，应该没问题。”
阿强忍不住开口：“爸，周阿姨，小雨周末已经很忙了，再加上作业时间，都没什么玩耍的时间了。”
“玩耍？现在哪有时间玩耍？”莉莉夸张地说，“现在的孩子都是这样，你们不能心软，现在严格一点，将来孩子才感激你们。”
小雨低着头，默默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句话也不说。
饭后，父亲把阿强叫到书房：“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没有升职的机会？”
阿强摇头：“现在经济不景气，公司都在裁员，能保住工作就不错了。”
父亲皱眉：“你得主动争取啊！你看周阿姨侄子，才工作五年，已经当上部门经理了。你要经常请领导吃吃饭，送送礼……”
“爸，我们公司不兴这一套。”阿强无奈地解释。
“什么公司不兴这一套？人情世故到哪里都一样！”父亲不满地说，“你就是太老实，这年头老实人吃亏。”
另一边，周阿姨也在对阿红进行“教育”：“阿红啊，不是我说你，女人不能光顾工作，家庭才是最重要的。你看莉莉，结婚后就调到了清闲的部门，现在准备要孩子了。你也该考虑要个二胎，小雨一个人多孤单啊。”
阿红勉强笑着：“周阿姨，我们现在养一个孩子都已经很吃力了。”
“什么吃力不吃力的？我们那时候那么困难不也把孩子们拉扯大了？你们就是太娇气。”周阿姨不以为然地说。
离开父亲家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小雨一上车就睡着了，小脸上写满疲惫。
4
下一站是阿强的母亲家。阿强母亲再婚的对象姓赵，是个开朗的商人，住在一栋联排别墅里。
赵叔热情地迎接了他们：“快进来，快进来！你妈从早上就开始准备，做了一桌子菜。”
母亲从厨房出来，系着围裙，脸上带着汗珠。她先拥抱了小雨，然后对阿强和阿红说：“怎么这么晚才来？菜都凉了，我再去热热。”
“妈，别忙了，我们刚才在爸那儿吃过了。”阿强赶紧说。
母亲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吃过了？吃饱了还来我这儿干什么？来看一眼就走？”
阿红解释道：“妈，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周阿姨准备了很多菜，不好不吃。”
“周阿姨准备的菜不能剩，我准备的就能剩了？”母亲的声音提高了，“我知道，现在你爸那边是正式家庭，我这儿就是捎带脚来看看的地方！”
赵叔赶紧打圆场：“淑芬，孩子来了就好，说这些干什么？快来尝尝我新买的茶。”
但母亲的情绪已经上来了：“每次都是这样，最后才来我这儿，呆的时间最短！小雨，来，奶奶给你买了新衣服，试试合不合身。”
小雨被拉去试衣服，阿强和阿红无奈地跟在后面。
母亲给小雨买了一条昂贵的连衣裙和一些学习用品，还有一大堆零食。
“妈，别给她买这么多东西，她衣服已经很多了。”阿强说。
“我给我孙女买东西怎么了？你们不舍得花钱，我舍得！”母亲没好气地说，“小雨，奶奶还给你报了个游泳班，每周六上午，我送你去。”
阿强和阿红同时叫出声：“妈！”
“又怎么了？游泳既能锻炼身体又是必备的自救技能，不应该学吗？”母亲理直气壮地说。
“可是周六上午我们通常要带她去……”阿红试图解释。
“带来我这儿？得了吧，一个月能来一次就不错了！”母亲打断她，“就这么定了，我已经交钱了，不能退。”
小雨抱着新衣服，小声说：“奶奶，我周六上午有绘画课……”
“绘画课有什么好上的？游泳更重要！”母亲一锤定音。
阿强感到一阵头痛。每位长辈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对孙女的爱，但这些“爱”却成了压垮他们的负担。
5
晚上八点，一家人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家。小雨几乎是一进门就瘫倒在沙发上：“我好累啊……”
阿红查看手机，发现又有几条新消息：她父亲提醒明天去他家的事，并强调准备了小雨最爱吃的大闸蟹；小雨的钢琴老师发来通知，下周日课程时间调整；公司群里还有几条加班通知……
阿强把外套扔在椅子上：“我算了一下，明天去完你爸那儿，送小雨上钢琴课，然后还得去买下周要用的东西，晚上还得准备工作报告……这周末比上班还累！”
阿红突然蹲下身，捂住脸。阿强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怎么了？”
“我受不了了……”阿红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个周末都在赶场，每位老人都要求我们去，还都要指点我们怎么生活、怎么教育孩子……我们自己的时间呢？小雨的童年就该在奔波和补习班中度过吗？”
阿强沉默地搂住妻子的肩膀。他知道阿红说的是事实，但却不知道如何改变这一切。
小雨走过来，轻轻抱住妈妈：“妈妈不哭，我不累，我真的不累。”
这句话让阿红的眼泪更加止不住。她抱紧女儿：“对不起，宝贝，爸爸妈妈没能给你更多玩耍的时间。”
那天晚上，等小雨睡下后，阿强和阿红进行了一次长谈。
“我们必须改变这种状况。”阿强坚定地说，“否则不仅我们会垮掉，小雨的童年也会被毁掉。”
“可是能怎么办？四位老人都想见小雨，都觉得自己有权决定她的教育方式。拒绝谁都会伤害感情。”阿红无奈地说。
阿强思考了一会儿：“也许我们可以尝试建立一个轮换制度，不是每个周末都去所有人家，而是轮流来。”
“那他们会说我们偏心……”
“或者，”阿强突然有了主意，“我们可以在一个地方把大家聚在一起，这样我们只需要去一个地方，他们都能见到小雨。”
阿红睁大眼睛：“你疯了？他们之间关系多尴尬你不知道吗？你爸妈离婚后就没同框过，我爸妈也是。再加上他们现在的配偶……那场面想想就可怕。”
阿强叹了口气：“也是……那怎么办？”
夫妻俩相对无言，陷入了沉思。
6
周日早晨，小雨起床时发烧了。小脸通红，额头发烫，量体温有38.5度。
阿红急忙给钢琴老师请了假，带小雨去医院。诊断是过度疲劳导致的免疫力下降，感冒发烧。
在医院里，小雨靠在妈妈怀里，虚弱地说：“妈妈，我今天不能去看外公和上钢琴课了，对吗？”
阿红心疼地搂紧女儿：“不去了，什么都不去了，你好好休息。”
阿强走到走廊上，开始打电话通知四位老人，小雨病了。果然，每个人都表示失望，并且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发烧了？是不是穿少了？我就说你们给孩子穿得太少！”——阿红母亲
“去医院了？哪个医院？要不要我找关系请专家看看？”——阿强父亲
“怎么这时候生病了？我特意准备了大闸蟹！”——阿红父亲
“小孩子不能太娇气，发烧一点就不要去上课了？我认识个很好的中医，要不带去看看？”——阿强母亲
阿强疲惫地应付完所有电话，回到诊室，看到阿红正轻轻哼着歌哄小雨睡觉。女儿的小脸因发烧而通红，但睡容却很安详。
“他们都说什么了？”阿红小声问。
“还能说什么？都是那一套。”阿强坐在旁边，握住女儿的小手，“我突然想明白了，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小雨需要的是休息和玩耍，而不是不停地奔波和上各种补习班。”
阿红点头：“但我们怎么跟父母们说？他们不会理解的。”
阿强思考了一会儿：“也许我们需要开一次家庭会议，把所有问题摆在桌面上。”
“你确定吗？那可能会是一场灾难。”阿红担忧地说。
“但也许，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阿强坚定地说。
7
一周后，在阿强和阿红的坚持下，一个前所未有的家庭会议召开了。出乎意料的是，四位老人和他们的配偶都同意了参加，尽管每对夫妻都要求分开到场时间。
会议地点选在了一个中立场所——一家餐厅的包间。阿强和阿红早早到场，心情忐忑不安。
首先到来的是阿强的父亲和周阿姨。阿强父亲一进门就打量环境：“这地方还行，不过在家更好的。”
接着是阿红的母亲和李叔。阿红母亲一看到周阿姨就微微皱眉，但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然后是阿强的母亲和赵叔。阿强母亲看到前夫和周阿姨，哼了一声，故意坐在离他们最远的位置。
最后到来的是阿红的父亲和他的新妻子王阿姨。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包间里尴尬的气氛，小声对阿红说：“这是要开联合国会议吗？怎么都来了？”
人到齐后，阿强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感谢大家今天能来。我和阿红有一些话想对大家说。”
他停顿了一下，看到所有人都注视着他，突然有些紧张。阿红握住他的手，接过话头：
“我们知道大家都爱小雨，都想给她最好的。但最近发生了一些事，让我们意识到现在的模式有问题。”她讲述了上周末小雨因过度劳累而生病的事，以及每个周末他们像赶场一样奔波于各家的压力。
四位老人开始还沉默地听着，但随着谈话深入，他们开始互相瞥视，似乎都在责怪对方给的压力太大。
“所以，”阿强接着说，“我们想和大家一起商量一个新的方式，既能让大家见到小雨，又不会让她太过劳累，同时也能保留一些我们小家庭自己的时间。”
话音刚落，四位老人几乎同时开口：
“要我说，就不用去那么多家，主要来我这儿就行……”阿强母亲先说。
“凭什么主要去你那儿？应该均衡分配！”阿红母亲立即反驳。
“孩子们自己不会安排时间，要是安排好一点，怎么会这么累？”阿强父亲评论道。
“小雨需要学的东西太多，肯定是你们没安排好课程。”阿红父亲补充道。
包间里顿时乱成一团，每对老夫妻都在指责别人或者为自己辩护。赵叔、李叔、周阿姨和王阿姨则试图劝解自己的配偶，但效果甚微。
阿红和阿强对视一眼，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8
就在这时，阿强突然敲了敲桌子，让大家安静下来。他拿出一个笔记本：“我统计了一下，上个月，我们有四个周末，共8天。其中——”
他翻到一页，继续念道：“累计开车前往各位家中共16次，平均每次路程约40分钟，总共在路上花了10个多小时；小雨上了8节课外班，包括绘画、钢琴和突然增加的奥数试听课；完成了学校布置的作业和额外的练习题；而属于我们小家庭自己的时间，只有周日晚上的2小时电影时间。”
数字面前，大家都沉默了。
阿强继续说：“我知道大家都爱小雨，但你们有没有问过她想要什么样的周末？”
这时，阿红从包里拿出一个画本：“这是小雨的画册，最近她画了很多关于家庭的画。”
她翻开画册，第一张画是一家三口在公园野餐，太阳笑着，小鸟唱着歌。 第二张画是小雨被四个箭头往不同方向拉扯，小人儿脸上挂着泪珠。第三张画是一张桌子，周围坐满了人，但每个人都背对彼此，面无表情。
老人们传看着这些画，表情逐渐从震惊变为反思。
“我……我不知道孩子压力这么大。”阿红母亲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哽咽。
阿强父亲清清嗓子：“我们可能确实有点自私了，只想着自己的感受。”
“但是我们都想见孩子啊，这有错吗？”阿强母亲问道，但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阿红父亲叹了口气：“也许我们可以协调一下，不要每个周末都要求孩子们跑来跑去。”
经过一番艰难的讨论，最终达成了一个初步协议：
第一项，每两周安排一次全家聚会，所有人在中立地点一起吃饭，不再分开拜访；
第二项，小雨的课外班减少为她真正喜欢的两门，周末只上一次课；
第三项，至少每个月有一个周末完全不安排任何家庭访问和课外班，留给小家庭自己；
第四项，任何关于小雨教育的新建议，必须先与阿强和阿红讨论，不能直接强加。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完全满意这个方案，但至少这是一个开始。
9
又一个周末，按照新的安排，这是完全属于小家庭的周末。
周六早上，阳光透过窗帘洒进卧室。阿强自然醒来，看了一眼钟——已经八点半了，没有闹钟，没有计划表。
他走到小雨的房间，发现她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看书。
“宝贝，怎么不起床？”阿强坐在床边问道。
小雨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爸爸，今天真的没有安排吗？不用去任何地方？”
“真的，今天我们是自由人！”阿强笑着说，“你想做什么？”
小雨想了一会儿，小声问：“我们可以去公园野餐吗？就像我画里的那样？”
“当然可以！”
阿强和阿红迅速准备了简单的野餐食物，一家人来到了附近的公园。阳光明媚，草地上零星坐着几个家庭，孩子们在奔跑嬉戏。
小雨在草地上打滚，放风筝，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阿强和阿红坐在野餐垫上，看着女儿，突然感到很久未有过的轻松。
“我们早就应该这样了。”阿红靠在阿强肩膀上，“看小雨多快乐。”
阿强搂住妻子：“是啊，我们之前太忙于满足所有人的期望，却忘了问自己和我们最应该珍惜的人真正需要什么。”
中午，他们吃着简单的三明治和水果，小雨突然说：“爸爸妈妈，我今天好开心。不是不喜欢去看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但是像这样也很好。”
阿强和阿红相视一笑。
周日，他们按照计划，邀请了所有老人在一个公园旁的餐厅聚餐。开始气氛还有些尴尬，但当小雨开心地分享上周野餐的经历时，老人们被她的快乐感染了。
令人惊讶的是，这次聚会并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和冲突。老人们渐渐开始交流，甚至发现了一些共同话题。
阿强父亲和赵叔聊起了高尔夫；阿红母亲和王阿姨发现她们喜欢同一个电视剧；就连一向不合的阿强母亲和周阿姨，也因为讨论小雨的教育问题而找到了共同语言。
看着这一幕，阿强轻声对阿红说：“也许分开这么多年后，他们终于能够以新的方式相处了。”
阿红点头：“因为大家都爱着同一个孩子。”
10
一个月后的周末，小雨正在上她喜欢的绘画课。而阿强和阿红难得地有了一段二人时间，他们选择在附近的咖啡馆休息。
“最近好像终于找到平衡了。”阿红搅拌着咖啡，微笑着说。
阿强点头：“虽然偶尔还是会有小摩擦，但比以前好多了。最重要的是，小雨看起来更快乐了。”
他拿出手机，给阿红看最新收到的小雨的画作。这幅画上画着一个大桌子，周围坐满了人，每个人都面带笑容，手拉着手。上方用稚嫩的笔迹写着：“我的大家庭”。
“昨天我妈打电话来说，她想通了，不再强迫小雨学游泳了。”阿强说，“她说看到小雨最近那么开心，意识到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阿红惊讶地睁大眼睛：“真不敢相信这是你妈说出来的话！”
“我爸也开始尊重我们的教育方式了，不再拿别人家的孩子来比较。”阿强补充道。
阿红微笑着说：“看来那次家庭会议虽然艰难，但确实是必要的。”
这时，阿红的手机响了，是她父亲发来的消息。看完后，她笑了起来：“你猜怎么着？我爸和王阿姨邀请我们下周末一起去郊游，而且特别注明‘不强求，有空就来’。”
阿强握住阿红的手：“看，变化正在发生。”
接小雨下课时，她兴奋地跑出来，手里举着一幅新画作：“爸爸妈妈看！老师说我今天画得特别好！”
画上是三个人手拉手站在阳光下，背景是公园的草地和树木。画的标题是“我最爱的周末”。
阿强和阿红蹲下身，同时拥抱了女儿。这一刻，他们知道，终于找到了那个艰难的平衡点——在满足长辈关爱需求的同时，守护自己小家庭的幸福和孩子的童年。
回家的路上，夕阳西下，车窗外的城市笼罩在一片金辉中。小雨在后座唱着学校新教的歌，阿强和阿红相视而笑，手紧紧握在一起。
他们知道，未来的路上可能还会有矛盾和挑战，但只要一家人心连心，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智慧。因为爱不仅是付出和责任，更是理解和平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