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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晓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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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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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后的历史回响与和平守望

—— 参观芷江受降旧址感怀

湘西的雨,总是带着凉意,宛如历史老人那深沉的叹息。初夏的某一天,在中国人民抗战胜利受降即将迎来 80 周年之际,我们一行几人怀着无比崇敬之情,踏上了前往芷江受降旧址的旅程。天气时而阴沉时而明媚,当我们从长途奔波的车上下来,步行至芷江抗战胜利旧址大门外时,身上的血液仿佛瞬间沸腾,一种复杂的心绪难以言表 —— 那是对先烈的缅怀,对胜利的敬畏,更有对和平的珍视。此时,小小雨滴正顺着香樟树叶的脉络悄然滚落,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所承载的厚重历史。1945 年 8 月 21 日,正是在这片土地上,侵华日军副总参谋长今井武夫签下了投降备忘录,历经十四年浴血奋战的中华民族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带着这份沉甸甸的敬畏,我们开始逐一探寻那些承载着民族记忆的场馆。

血字牌坊上的伤痕与荣光

进入旧址大门,小雨恰好停歇,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那座四柱三拱的受降纪念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犹如战士们凝固在衣襟上的血痕。每一块青石都仿佛镌刻着历史的印记:正面 “受降纪念坊” 五个鎏金大字在雨后格外醒目,笔锋间的顿挫仿佛能让我们听见当年胜利的号角声。我伸手触摸撑天而立的四柱,不禁想起 1945 年 8 月芷江百姓听闻受降消息时,用家中铜盆铁瓢敲响的胜利回响 —— 街巷间的欢腾、孩童手中的小旗、老人眼中的热泪,都是中华民族挣脱苦难后最真挚的情感流露。受降纪念坊上,受降主官何应钦题写的 “震古铄今” 四个大字力透石背。作为当年中国战区受降仪式的主持者,他的题字不仅是对这场胜利的镌刻,更凝聚着中国军民在十四年抗战中付出的牺牲与坚守,字里行间满是对和平的珍视与对民族精神的赞颂。

木格窗里凝固的历史瞬间

中国战区受降旧址,黑瓦平房在绿树间静静矗立,这里是当年受降会场的原址。1945 年 8 月 21 日下午,今井武夫正是在这里,用钢笔在投降备忘录上签下了侵略者最终的句号,终结了中华民族的苦难,开启了东方和平的序章。会场的木门敞开着,门口设木栅栏阻隔游人进入。正面墙上孙中山先生的画像依然如新,黑白影像里的目光穿越时空,与参观者的视线交汇,让人真切感受到彼时的庄严氛围。会场中央的长桌铺着白色台布,桌前摆放着十把椅子。据史料记载,当年中国代表坐左侧五席,日方代表坐右侧五席,这看似对称的排列,实则是正义对邪恶的最终审判,每一寸桌面都承载着十四年抗战的血泪,每一把椅子都象征着民族尊严的重塑。阳光透过木格窗,在桌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宛如当年摄影记者们相机的闪光。墙角的老式挂钟静静陈列,虽未保留受降仪式当天的指针位置,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历史的见证:它曾记录下签字时的寂静,也见证了仪式结束后中国代表们难掩的激动,更将那个改变民族命运的瞬间,永远定格在历史长河中。

泛黄纸页里的民族脊梁

中国人民抗战胜利受降纪念馆,主体建筑为一座两层的现代化楼房,米白色的外墙在午时的阳光下显得质朴而沉稳,线条简洁流畅,既符合现代展馆的功能需求,又饱含历史的凝重。馆内 2020 年上半年展出二战文物 214 件,照片、图表、电文共 291 幅,中、美、英、苏、德、捷、法、日等八国二战时期的兵器一批。陈列文物之珍贵,资料之齐全,后来又陆续新增珍贵历史资料图片。根据芷江飞虎队纪念馆 2021-2024 年公开的《展品更新公告》及文旅部门报道:2021 年,场馆从美国国家档案馆、陈纳德纪念馆征集到飞虎队飞行员家书、作战日志复印件等历史资料图片 56 幅,2023 年,接收民间捐赠的飞虎队老兵口述历史影像资料(含配套图片)32 幅。新增内容主要补充了飞虎队在芷江的日常训练、中美士兵互动等细节,进一步丰富了展陈,并将文物、文字、图书、图片、音像以及声、光、电等展示方式有机结合,内涵之独特,被誉为国内 “抗日历史博览馆”。该馆上下两层,设有 “八年抗战”“中国受降”“勿忘历史” 等展厅。步入馆内,宽敞明亮的大厅映入眼帘,洁白而柔和的灯光相互映衬,营造出宁静而庄重的氛围。大厅正面墙壁上一幅醒目的雕塑吸引着每一位参观者的目光,我轻轻抚摸着雕塑,同行的文友为我拍下了与雕塑的合影。

纪念馆内的抗战主题雕塑,以立体的笔触定格了那段烽火岁月的壮阔群像:前线阵地上,战士们手握钢枪、躬身冲锋,军装的褶皱里裹着硝烟,眼神里燃着 “不驱倭寇誓不还” 的坚毅;工厂车间里,工人师傅们抡起铁锤、盯着机床,火花在黝黑的面庞旁飞溅,为前线锻造杀敌利器;街头巷尾间,学生们举着 “停止内战、一致抗日” 的标语,稚嫩的嗓音虽带着沙哑,却喊出了中华民族不甘沉沦的呐喊。雕塑的每一处细节都藏着背后的故事:战士袖口磨破的补丁、农民肩头勒出的红痕、学生标语上晕开的墨迹,凝聚成可触可感的历史回响。

雕塑基座的正面,“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万岁” 十个大字赫然在目,“胜利” 二字格外厚重,似是无数先烈与民众用鲜血和汗水铸就的勋章,无声诉说着正义终胜邪恶的信念。而在雕塑旁的纪念铭文墙上,1945 年 8 月 21 日这个特殊的日期被醒目镌刻 —— 这是侵华日军代表抵芷江递交投降备忘录的 “芷江受降日”。铭文墙与雕塑群像遥相呼应,一边是浴血奋战的过往,一边是终获胜利的荣光,共同拼凑出中华民族抵御外侮的完整记忆,让每一位观者都能在历史的凝视中,触摸到那段岁月的温度与力量。

踏入芷江受降展馆 “核心文献区”,玻璃展柜中,《芷江受降备忘录》复制件居中陈列,标注清晰。复制品用民国公文纸制作,边缘微卷,正文铅印字迹虽淡,但 “日军应无条件接受本备忘录所列全部条款” 仍醒目。讲解员介绍,“无条件投降” 四字经多轮研讨确定,曾否决过 “局部停战” 等提法 ——14 年抗战中 3500 万同胞牺牲,绝不容模糊妥协,这四字是先烈用生命换来的尊严。射灯照亮纸页,隔着玻璃,能清晰感知这份文件承载的正义重量,它不再是冰冷的记录,而是鲜活的历史见证。1945 年 8 月 21 日这个数字如同一座灯塔,照亮了中华民族漫长黑夜后的黎明,承载着 3500 万同胞的热血与牺牲,成为全体中华儿女永恒的记忆坐标。

展柜里的一张张照片让参观者驻足沉思:有南京城头的残垣断壁,记录着侵略者的暴行;有长沙会战中士兵们带血的绑腿,诉说着战场的惨烈;有芷江街头百姓们含泪的笑脸,见证着胜利的喜悦。一组照片展现了当年妇女抗争的记忆:她们有的组织妇女救国会,为前线缝制棉衣;有的充当交通员,在日军封锁线下传递情报。沿着展厅前行,一幅幅珍贵的历史照片依次铺展,宛如一部生动的历史画卷徐徐展开。

馆内一组记录芷江民众支援前线的历史照片,生动还原了抗战时期当地百姓同仇敌忾的动人场景:烈日炙烤着大地,几位芷江民众肩头搭着粗布垫肩,用扁担稳稳扛着沉甸甸的弹药箱,箱身的金属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们裤脚卷起,沾满田间与山路的黄泥,脚步却始终沉稳坚定,仿佛每一步都在朝着胜利的方向迈进。

一组照片聚焦芷江风雨桥(原名 “龙津桥”)的改建现场。这座原本设有亭阁的传统廊桥,因需保障抗战战略物资快速通行,成为民众支援前线的 “战场”。画面里,男女老少齐上阵:青壮年弯腰肩扛厚重木板,手持锤子等工具,仔细修整桥面木料;孩童也主动帮忙递送铁钉、绳索。尽管烈日下汗水浸透了他们的粗布衣衫,顺着脸颊滑落的汗珠模糊了眉眼,但每个人的神情都专注而坚毅,眼中透着 “为保家国、为求胜利” 的执着,将普通民众的家国担当定格成永恒的历史瞬间。

一组照片聚焦芷江保卫战的激烈战斗场面,将中国抗日战争正面战场最后一次重要战役的激烈瞬间永久定格。这场以雪峰山为天然屏障的关键战事中,中国军队依托山势构筑防线,与来犯日军展开殊死较量,每一张照片都浸透着硝烟与热血:战壕里,战士们半蹲屈膝,双手紧握钢枪,枪托抵着肩头,眼神如炬般锁定前方阵地,军装虽沾满尘土与弹痕,却丝毫不减 “守土有责” 的坚毅;临时救护所内,医护人员不顾远处呼啸的炮火,跪蹲在伤员身旁,指尖快速缠绕绷带,镊子夹取弹片的动作果断利落,白大褂上溅染的血迹,勾勒出战地医者仁心的感人场面。后方民众自发组成的担架队,顶着枪林弹雨穿梭在山间小道,两人一组稳稳抬着担架,脚步急促却不敢有丝毫颠簸,生怕惊扰到担架上呻吟的伤员,粗布衣衫被树枝刮破也浑然不觉。这些画面,一边是炮火连天的残酷战场,一边是军民同心的抗争图景,生动诠释了中华民族 “宁死不屈、共御外侮” 的精神内核。而芷江保卫战的最终胜利,不仅重挫了日军妄图打通西南战线的嚣张气焰,更以正面战场的关键捷报,为加速侵华日军投降进程奠定了基础,成为镌刻在抗战史册上的光辉一页。

一组展现中美两国军民并肩作战的照片引人注目。芷江受降纪念馆 “中美协同抗战” 展区,用 “照片锚定史实、实物佐证细节” 的展陈方式,让每一处场景都自带跨越时空的感染力。玻璃展柜里,一块带着清晰年轮的杉木样本静静陈列,旁边美军铣床的旧齿轮上,金属磨损的纹路仍清晰可辨。仿佛能看见 1945 年机场维修厂房的场景:中国技工把杉木举至美军士兵面前,口中交替说着 “够硬,能用” 与简单的 “good”,语气里满是对本土材料的笃定;美军士兵则蹲在印着 “U.S. ARMY” 的铣床边,手指转动旋钮展示切削节奏,另一只手点向刀刃接触点讲解技巧,机床台面上铺开的维修图,还留着双方用铅笔勾勒的讨论印记。照片下方 “中美联合维修 P-40 引擎” 的标注格外醒目,凝视这一幕,真切感受到语言的差异从未阻隔协作的脚步,共同御敌的目标早已将彼此的力量拧成一股绳。

展台上,一根老扁担的木头上,深浅不一的压痕记录着过往的负重;旁侧的美军弹药箱,金属卡扣虽泛着旧光,却仍能看清 “ORDNANCE DEPT. U.S. ARMY” 的字样。与之对应的,是 1945 年 5 月舞水码头的照片(由战地记者约翰・莫里森拍摄):码头上弹药箱堆成小山,美军士兵弯腰用肩膀顶住箱体一侧,中国民众将老扁担从箱底穿过,双手紧握扁担两端发力,旁边还有位年轻人伸手托住箱体防止倾斜,美军士兵特意放缓动作、屈膝配合民众的步幅。看着这画面,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 烽火里,国籍与语言都成了次要,大家眼里只有 “把物资运上前线” 的共同信念,这并肩发力的身影,便是家国危难时最动人的模样。

展柜中的 P-51 战机模型线条锐利,旁边泛黄的飞行日志上,字迹虽有些模糊,却清晰记录着当年的作战准备。墙面馆藏 “ZJ-JC-121” 照片,定格了 1945 年 6 月停机坪的场景:美军飞行员单膝跪在战机旁,手指机翼下的炸弹挂架,手臂在空中划出 “俯冲投弹” 的弧线;中国地勤人员攥着扳手,低头检查起落架的状态,简单的互动里是生死与共的默契。展区一角,玻璃展柜里的棕色急救箱打开着,里面带褐色痕迹的绷带、锈迹斑斑的镊子,仿佛还残留着战地的紧张气息。对应馆藏照片记录了 1945 年 4 月芷江保卫战期间救护所的场景:中国医护人员手持生理盐水,仔细冲洗伤员的腿部伤口,镊子精准夹出嵌在肉里的弹片;美军医护人员握着注射器,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伤员的肩膀。看着这一幕,突然觉悟:战火中的人道主义,是对生命的敬畏与守护,敬畏生命是共通的语言。

这些标注着馆藏编号、配有实物佐证的照片,藏着中美军民的勇气与善意,让跨越国界的协作与温情变得可触可感,让我们在回望历史时,总能从这些细节里,汲取到战胜困难的温暖力量。

芷江受降旧址展馆,绝非简单的建筑与物品陈列,它是历史的鲜活见证者,每一处细节、每一件展品,都承载着中华民族坚韧不屈的抗争精神,激励着后人铭记历史、珍视和平,向着未来砥砺前行。

锈迹斑斑里的烽火岁月

踏入芷江受降旧址兵器陈列馆,最先拥抱人的不是喧嚣,而是钢铁沉淀的冷硬气息 —— 与文史馆的纸墨香截然不同,这里的每一件展品,都像沉默的老者,藏着烽火岁月里的生死故事。它们按馆藏档案静静陈列,细节里全是未被时光磨平的抗争痕迹。

入口处的展柜里,十五支日式三八式步枪整齐列阵,每一支都带着战场的烙印:有的枪身烤蓝早已褪尽,银灰色金属上爬着不规则的锈迹,像极了战士们冲锋时留下的血痕;有的枪托带着磕碰的浅疤,枪身侧面还能辨出模糊的日军部队编号,只是多数字符已被锈蚀吞噬。30 年式刺刀的刃口依旧锋利,部分刃身留着细密的锯齿状磨损,那是当年士兵们与敌人近身搏杀时,刀刃相撞、血肉相抵的证明。讲解员说,每支枪都有专属编号,能在馆内的老档案里查到对应的战斗记录:有的来自淞沪会战的硝烟,有的见证过台儿庄战役的惨烈,还有的在芷江保卫战的战场上被缴获。这些曾沾满侵略野心的武器,如今成了最直白的罪证,静静诉说着中国军人 “一寸山河一寸血” 的坚守。

展厅中央,一辆日军九七式中型坦克如蛰伏的巨兽,横亘在光影里。它是 1941 年三菱重工的产物,却在 1945 年雪峰山战役中,被中国军队第 100 军的战士们击毁俘获。装甲上密布的弹坑像丑陋的伤疤,左前方一块碗口大的凹陷最为显眼,焦黑的金属边缘向外翻卷,仿佛还能听见当年 37mm 反坦克炮击中时的巨响。炮塔顶部,原有的日军徽章早已被凿去,只留下一个不规则的浅坑,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耻辱印记。俯身看向半开的驾驶舱,里面的牛皮座椅干裂成蛛网般的纹路,操纵杆上还留着几处深深的指痕 —— 或许是当年日军士兵溃败时,慌乱中留下的最后痕迹。舱底残留的几枚锈蚀弹壳,更让这头 “钢铁巨兽” 成了侵略失败最沉重的注脚。

国产武器展区的角落里,一门 1938 年金陵兵工厂造的迫击炮斜斜陈列,深灰色丝绒衬布衬得它愈发厚重。炮身铸铁纹路里,还藏着一点淡褐色的泥土,馆内工作人员说,这是湖北枣阳的红壤,2023 年修复时特意保留的原始痕迹,源自 1940 年枣宜会战的战场(枣宜会战核心战场位于湖北枣阳、宜昌地区)。炮口边缘的环形磨损,记录着它曾一次次被填满炮弹,向着敌人的阵地怒吼。不远处的展板上,印着第二次长沙会战的故事:1941 年秋,日军的轻型坦克突破新墙河防线,第九十九师二九五团的八百名战士死守湘阴,直到最后一人都未退缩。展板与迫击炮虽无直接关联,却在时空里遥相呼应 —— 同样的烽火岁月,同样的以身许国,让冰冷的武器与滚烫的忠魂,在此刻紧紧相连。

“中美协同抗战” 专区的那架 P-40 战机残骸,总让人心头一热。这是飞虎队的战机,机翼上的 “鲨鱼嘴” 涂装虽已斑驳,褪色的白色轮廓与残存的红色牙齿,仍透着当年震慑敌胆的威严。左翼的破洞狰狞可怖,扭曲的钢筋里似还残留着高射炮的硝烟味 ——1943 年 11 月,它在芷江上空拦截日军轰炸机时被击中,飞行员约翰・布莱克本跳伞后,被当地百姓救了下来。残骸旁的展柜里,一封英文感谢信复印件静静躺着,打字机的字迹带着岁月的淡痕:“中国百姓用担架抬着我走了三天三夜,穿过日军封锁线,他们宁愿自己挨饿,也要把干粮留给我。” 简单的字句里,藏着跨越国界的友善,让这架残缺的战机,成了战争里最温暖的见证。

展区末端的马克沁重机枪,是常德会战的英雄。枪身的散热孔早已氧化成淡绿色,木质枪托上的磕碰痕记录着它的峥嵘岁月。1943 年,中国军队第 74 军 57 师的士兵们,就是依托这挺机枪,在常德北门的城墙缺口处,阻挡了日军四个多小时的进攻,为援军到来争取了关键时间。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枪管,仿佛能感受到它当年在战场上的震动,眼前不自觉浮现出战士们趴在战壕里,冒着炮火操纵机枪的身影 —— 他们或许看不清面容,却用 “死守不退” 的决绝,在历史里刻下了不朽的名字。

走在馆内,目睹这些兵器不再是冰冷的金属:三八式步枪的锯齿枪刺、坦克的弹坑、迫击炮的泥土、战机的破洞、机枪的散热孔,每一处细节都是一段鲜活的历史,每一道痕迹都是一份沉甸甸的记忆。它们静静陈列在这里,是对侵略的无声控诉,更是对牺牲的永恒铭记。离开时回头望,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这些展品上,让我们铭记:如今的和平,是无数先烈用鲜血换来的,是百姓用善意守护的。这份安宁,值得我们用一生去珍惜,用一生去敬畏。

青石碑上的和平絮语

受降亭位于一片竹林深处,六角攒尖的亭顶覆盖着小青瓦,远远望去像一顶朴素的礼帽。亭内的青石碑上,“受降亭” 三个大字为于右任所题,笔力浑厚 —— 这位近代书法大家的字迹,既有对胜利的赞颂,也有对和平的期许。石碑背面刻着《芷江受降纪念亭记》,文中 “八年浴血,终换和平” 八个字,让我的眼眶瞬间湿润:这简单的八个字,背后是 3500 万同胞的伤亡,是无数家庭的破碎,是中华民族用苦难换来的光明。

我在亭内的石凳上坐下,竹林里的风带着草木清香拂过脸颊。这方小小的亭子,建成于 1946 年,由当年参与受降仪式的中国士兵们亲手修建。他们特意选择了芷江本地的青石,说要让这和平的印记与芷江的土地永远相连。石缝里长出的几株青苔,宛如时间留下的年轮,记录着八十年来的风雨变迁;亭柱上的刻痕,是岁月的侵蚀,却从未磨灭 “和平” 二字的重量。

阳光透过亭顶的缝隙落在青石碑上,照亮了 “和平” 的字样。这里没有喧嚣的纪念仪式,却有着最朴素的和平宣言:每年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在此驻足,聆听历史的教诲,感受和平的珍贵。

蓝天上的跨国情谊

1941 年,当中国抗日战争进入最艰难的相持阶段,日军凭借空中优势对重庆、昆明等中国后方重镇展开持续狂轰滥炸(“重庆大轰炸” 在这一年达到高峰),同时通过军事行动破坏国际援华通道 —— 此前依赖的滇越铁路已在 1940 年因法国维希政府妥协被日军切断,而作为当时核心补给线的滇缅公路,虽未被完全切断,却频繁遭遇日军战机轰炸,运输安全受到严重威胁。

在这危急时刻,美国陆军航空队退役军官克莱尔・李・陈纳德(1937 年已以少校军衔退役,此前已来华担任中国空军顾问),受中国政府邀请,正式招募美国退役飞行员与机械师,于 1941 年 8 月 1 日组建 “中国空军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因队徽为 “带翅膀的老虎” 且作战勇猛,该航空队被中国百姓亲切称为 “飞虎队”。

飞虎队的主要使命,是为滇缅公路的运输车队提供空中护航,抵御日军战机袭扰,守护这条支撑中国抗战的 “生命补给线”;同时主动出击,在云南、缅甸等地打击日军机场与空中侦察力量,协助中国军队削弱日军在西南地区的空中优势,为后续抗战局势的扭转奠定基础,为深陷苦难的中国人民注入了新的希望。飞虎队纪念馆,正是为了纪念这支英雄队伍的英勇事迹,传承这份跨越国界的友谊而建立。

踏入芷江飞虎队纪念馆,深灰色石材搭配浅灰色墙面的外墙,透着历史的庄重与沉稳,仿佛将二战时期的峥嵘岁月静静包裹。场馆内部设计暗藏巧思,玻璃穹顶引入的自然光与蓝色主题展板相映,仿若将整片澄澈蓝天嵌入馆内,让人瞬间有种翱翔云端之感,与飞虎队的航空使命隔空呼应。

刚一进门,展厅中央那架 1:1 比例的 P-51 “野马” 战斗机模型便牢牢吸引了我们的目光。银灰色的机身泛着细腻的金属光泽,还原了二战美军战机的经典涂装,机翼下悬挂的炸弹模型栩栩如生 —— 这正是当年 P-51 在芷江战场执行对地攻击任务时的真实装备,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展台束缚,冲上云霄守护这片土地。

模型旁边悬挂着一张泛黄的合影,是 1943 年陈纳德将军与中国飞行员的珍贵影像。虽合影拍摄于昆明(彼时陈纳德主要在西南多地统筹作战,1944 年后频繁进驻芷江),但作为飞虎队西南作战枢纽的见证,它静静陈列于此,将中美空军并肩抗敌的情谊,与芷江的抗战记忆紧紧相连。照片中,陈纳德将军身姿笔挺,身着美国空军军服,目光炯炯;身旁的中国飞行员们面带微笑,眼神里满是对胜利的渴望。岁月虽模糊了照片的色彩,却未能黯淡这份跨国战友情谊的温度。

战争是残酷的,有战争就有牺牲。1932 年淞沪抗战期间,罗伯特・肖特成为为中国抗日牺牲的第一位外籍飞行员 —— 他于 1932 年 2 月 22 日在苏州上空与日军激战时壮烈牺牲,年仅 27 岁。想到这里,我不禁潸然泪下。飞虎队战机有鲨鱼嘴涂装,且经常进行编队飞行,有照片显示 5 架涂着鲨鱼嘴的柯蒂斯 P-40 战斗机编队飞行在中国怒江大峡谷之上。飞虎队中还有军医,曾建立医院救治伤员:美国陆军军医克林顿・米莱特在昆明滇池边建立起中国当时最大的战地医院 —— 美国陆军第 172 医院,并担任副院长,他们不仅救治受伤军人,还曾救治中国百姓和儿童。这些过往是战争年代里最动人的温情,也是中美两国人民友谊的最好见证。

展馆内陈列着飞虎队在华抗战时使用的实物:飞行护目镜上划痕交错,那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皆是飞虎队队员们在高空激战的有力见证 —— 在与日军战机的多次交锋中,每一道划痕都可能源自一次惊险的擦撞或是敌方子弹的擦过,默默诉说着往昔空战的激烈与残酷;那件破旧的飞行服,补丁摞着补丁,衣袖处还残留着油污 —— 补丁的存在表明这件飞行服经历了无数次的磨损与修补,或许是在执行任务时被树枝划破,又或许是在紧急维修飞机时被尖锐物件刮破,而衣袖处的油污,见证了队员们在艰苦环境下亲自维护战机的场景;皮质飞行帽的内衬已磨损严重,但从其剩余部分,仍能清晰看出当年的细致做工 —— 飞行帽在设计上充分考虑到飞行员的需求,优质的皮质提供了良好的防护,内衬的细致工艺则确保了佩戴的舒适度,在漫长的飞行任务中,为队员们抵御了高空的寒冷与强风;还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饭盒,内壁刻着飞行员的名字,据说是他在跳伞时随身携带的物品 —— 这个饭盒或许在无数个执行任务的日子里,为飞行员提供了必要的能量补充,内壁的名字是主人身份的标识,也是他在艰难时刻的一份寄托,当面临跳伞求生的紧急情况时,他依然紧紧带着这个饭盒,足以见得其对他的重要意义。

这些看似普通的物件,背后都有着不普通的故事,它们是飞虎队队员们在华抗战的亲历者,也是那段跨国情谊的珍贵载体。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一段热血与勇气交织的历史,让后人得以透过它们,触摸到当年飞虎队与中国军民并肩作战、共同抗击日寇、生死与共的艰苦岁月。

走出最后一个场馆时,夕阳正为整个旧址镀上一层金边。香樟树叶上的水珠折射着光芒,像无数双眼睛在凝视这片土地 —— 那是先烈的眼睛,是受难同胞的眼睛,也是每一个珍视和平的中国人的眼睛。回望那座 “血” 字形纪念坊,在暮色里依然挺拔,它像一位沉默的巨人,守护着民族的记忆,也守护着八十年未变的和平誓言。

2025 年,我们迎来中国人民抗战胜利受降 80 周年。八十年前,芷江的这方土地,见证了侵略者的低头,见证了中华民族的昂首;八十年后,我们站在这里,触摸的不仅是历史的痕迹,更是一个民族的精神密码。从受降坊的斑驳纹饰到受降亭的青苔石缝,从泛黄的文件到锈迹的兵器,每一件物品都在诉说:胜利是无数先烈用生命筑起的丰碑。

八十年时光荏苒,当年的硝烟早已散去,但历史的回响从未消失。它提醒我们:和平不是与生俱来的礼物,而是需要一代又一代人守护的珍宝;民族的复兴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实现的,而是需要我们接过先烈的接力棒,以自强不息的精神奋勇前行。芷江受降旧址已不再只是一座历史遗址,它是一所 “活的学校”,在这里,我们读懂苦难,更读懂坚强;在这里,我们铭记过去,展望未来。

雨又开始下了,这雨水洗去的是岁月的尘埃,洗不去的是民族的记忆;这微风拂过的是竹林的枝叶,拂不散的是对和平的坚守。站在受降 80 周年的历史节点上,我们懂得,纪念胜利,是为了不让历史重演;传承精神,是为了开创更好的未来。愿每一个中国人都能从芷江受降《备忘录》的庄严条款中汲取力量,把个人的理想融入到民族复兴的壮阔征程中,让 3500 万先辈们用生命换来的和平,在我们后辈手中绽放出超越时代的耀眼光芒。愿世界热爱和平的人们,共同守护人类文明的火种与地球家园的安宁。芷江受降旧址那片承载着不屈抗争历史的土地,留给我们最珍贵的启示 —— 今日之奋斗,是对所有殉国先烈最厚重的告慰,让和平成为人类共同坚守的永恒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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