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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晓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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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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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水汤汤忆忠魂

沅水汤汤忆忠魂

—— 红色湘西作家行里的浦市英雄印记

九月的湘西,秋阳将沅水染成澄澈的湛蓝,两岸青山如黛,秋风裹挟着稻穗的清香漫过古镇街巷。2025 年 9 月 11 日,一支承载着文学温度与红色敬意的队伍踏足泸溪县浦市镇 —— 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秘书长尹汉胤率领国内多名作家,在湘西州文联主席向午平、泸溪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向梦华的陪同下,湘西州本土有成就的作家黄青松、黄挺、龙颖等也加入到采风队伍,开启了“红色湘西作家行” 采风之旅,第一站走进湘西泸溪浦市,泸溪县文联主席李燕华倾情上阵充当半个解说员,为采风团一行深入细致的挖掘泸溪红色文化全身心的投入。

他们的脚步轻叩青石板路,在荷池旁的将军井畔追寻贺龙将军的旧影,在李家书院的木窗间打捞沈从文先生的笔墨,在陆军监狱斑驳的墙下聆听革命者穿越时空的呐喊;而浦市古镇毛家坡那方 “刘汉卿烈士之墓”,恰似一枚滚烫的印章,在岁月的纸页上,深深盖下了牺牲、守护与寻亲的深情印记。

浦市三日:长征路上的血色星火

1935 年 11 月,湘西的冷雨裹着寒风掠过沅水江面。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六军团在贺龙、任弼时等同志率领下,正踏上长征征途。红五师十三团肩负特殊使命 —— 进驻沅水重要码头浦市,牵制国民党军主力,为大部队战略转移争取时间。这支部队在浦市停留的三日,成为浦市古镇永恒的红色记忆;一位 25 岁的红军团长,将年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这片他曾守护的土地上。

同年11 月 28 日清晨,浓雾如轻纱裹住浦市街巷,沅水岸边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红十三团战士身着灰布军装,枪杆上的红绸带在雾中若隐若现,踩着晨露走进古镇。浦市百姓见了这支队伍,没有躲闪,反倒纷纷从家中端出热水:“是贺龙将军的队伍吧?快进屋暖和!” 早在 1921 年,贺龙便曾率部队驻浦市半年 —— 他创办的女子学校,让裹小脚的姑娘们走出绣楼捧起书本;他组织开挖水井,让百姓告别浑浊的河水;他设立难民饥儿所,给流离失所的孩子有一口饱饭;还在街旁栽下两排柳树,如今柳枝垂进荷塘,风一吹便晃出当年的温情。“贺龙的队伍” 这五个字,早已成了浦市人心里的定心丸。

红军驻浦市的三日,古镇像被点燃的炭火,处处是滚烫的温度。战士们在街上刷写 “打土豪、分田地” 的红漆标语,映着百姓的笑脸,炊事班战士帮老奶奶挑满水缸,水珠顺着桶沿滴在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卫生员蹲在巷口,用草药给老大爷敷治老寒腿,还细致教他熬药的方法;连稚气未脱的年轻战士,拉着孩子的手,教他们唱当年的《三大纪律六项注意》。浦溪村村民宋毕清,牵着自家黄牛,把红军从辰溪的羊肠小道引到浦市 —— 那山路窄得仅容一人一牛通行,他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叮嘱 “小心脚下”;桃子坳两位农民,前一日被逃跑的辰溪县长抓去挑运物资,返回途中遇见红军,当即报告敌情,并带领红军沿河追击,截下一批本该运往敌营的粮食;这两位不知名的挑夫,冒着杀头风险,偷偷告知红军国民党辰溪县长的逃路。在白色恐怖笼罩的湘西,这份相助,是用生命赌上的信任。宋毕清后来回忆:“我知道红军是帮穷人的,就算掉脑袋,我也得帮。”

形势危急,红军占领浦市后,敌军部暑两个旅很快尾追而至。11 月 28 日午后,战斗警报骤然拉响,红军在红土溪、百磴岩与国民党军展开激战,子弹划破古镇的宁静,百姓们紧闭门窗,心里却默默祈祷 “红军赢”;11月29 日红军一部追击逃敌至沙溪坪,硝烟再次漫过沅水;一路的战斗与奔波,只为冲破敌人的围堵,保存革命力量。30 日拂晓,国民党郭汝栋部暑三个团的兵力黑压压扑来,红十三团奉命在中庵、北极观、毛家坡一带阻击 —— 这是一场敌众我寡的恶战,也是红十三团团长刘汉卿生命里的最后一战。田埂上的泥土被子弹炸得飞溅,红十三团的阵地在炮火中摇摇欲坠。刘汉卿穿着打补丁的军装,始终冲锋在最前面,声音嘶哑却有力:“同志们,守住阵地!为了主力,为了百姓!” 就在他指挥战士抢夺敌人重机枪阵地时,一颗子弹从斜后方飞来,击穿了他的腹部。肠子顺着伤口涌出来,刘汉卿却没喊一声疼,咬着牙解下绑腿紧紧勒住肚子,又伸手抓住身边的机枪,继续喊 “冲”。直到警卫员张健(后改名张道仁,曾任湖南大学党委书记)扑过来按住他的伤口,他才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张健抱着他,眼泪砸在军装前襟上:“团长!您挺住!我们这就送您去治伤!”

这场阻击战中,红军打死打伤敌军多名,击毙敌营长一人,自身亦有六名战士牺牲。因敌我力量悬殊,红军最终撤出浦市,撤回辰溪。而 25 岁的刘汉卿,再也没能跟着部队一起走。

担架上的赤子心:浦市百姓的生死守护

刘汉卿重伤的消息传到镇上,毛家坡一位村民(因怕国民党报复未留名,后人代代传颂其义举)丢下手里的锄头,疯了似的往家跑。他冲进堂屋,“哐当” 一声卸下家里的房门板 此刻成了抢救英雄的 “担架”。“快找麻绳!找棉被!” 他的喊声惊动了邻居,一位大伯抱着自家的花棉被跑过来,十七岁的小伙子扛着粗麻绳挤到前面:“叔,我年轻力气大,我来抬!” 不一会儿,好几人组成的担架队便凑齐了,他们小心翼翼将刘汉卿放在铺着棉被的门板上,用麻绳捆紧,朝着辰溪方向艰难的前行。

那时的路,哪里称得上 “路”?坑洼的泥地里嵌着碎石,担架杆在肩上磨得生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沅水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几个人轮流着抬,连汗都顾不上擦,只听见草绳 “咯吱咯吱” 响,像在催着他们再快一点。肩膀被磨出了血,就偷偷垫上块粗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再快些,刘团长就能活下来了!”

可命运终究没能眷顾这位英雄。担架行至浦市与辰溪交界的军屯时,刘汉卿突然睁开眼,声音微弱却清晰,他抓住抬担架村民的手说:“部队…… 继续前进…… 别管我……” 话音刚落,他的头轻轻歪了过去,再也没了呼吸。

担架猛地一沉,几人停下脚步,颤抖着伸手探了探刘汉卿的鼻息,眼泪 “唰” 地涌了出来。他们蹲在地上捂着脸,在茫茫山野里失声痛哭——又怕惊动附近的敌兵,压抑着哭声连悲伤都得强忍。“不能把团长丢在这儿。” 几个人眼含泪水,把门板调了个方向,“他为我们浦市人打仗,得让他在干净的地方安身。”

那天傍晚,担架队员借着暮色悄悄绕开敌兵岗哨,把刘汉卿抬回了浦市。他们在毛家坡找了块向阳的坡地 —— 这里能看见沅水,能看见浦市的街巷。没有棺材,就用刘汉卿的灰布军装仔细裹住遗体,连衣角都捋得整整齐齐;没有墓碑,就栽下一棵苦楝树。他们拍着树干,声音哽咽:“团长,等树长大了,你就能顺着树影,找到回家的路了。”

红军撤离后,浦市陷入白色恐怖。国民党军挨家挨户搜查,要找出掩埋红军的人。一名国民党兵拿着刀架在参与抬担架的罗姓村民脖子上:“说!你把红军埋哪儿了?不说就宰了你!” 罗姓村民梗着脖子,眼睛瞪得通红:“我不知道!你们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其实他心里清楚,毛家坡的苦楝树,是浦市人共同的秘密 —— 老人们把故事讲给孩子听,孩子们把秘密藏在心里,一代传一代,谁也不会说,谁也不会忘。

和刘汉卿一样留在浦市的,还有一位桑植籍吴姓红军战士。红军撤离时,他因受伤掉队,拄着木棍艰难前行。路上遇见一个路人,他掏出身上仅有的两块大洋 —— 那是部队发的军饷,是他打土豪后应得的报酬,他一直舍不得用 —— 恳求对方带他到辰溪河边。可那人竟是土匪,见他带着公文包,以为他有钱,竟起了歹念,用镰刀将他砍晕,扔进水田,抢走了大洋。战士在刺骨的寒水中冻醒,奄奄一息。

危急时刻,高桥村农民徐元生路过。他看见倒在路边的红军战士,衣服被血浸透,却还紧紧护着公文包,立刻跑过去蹲下:“同志,你挺住!我这就救你!” 徐元生又找来同村的唐易成,两人轮流背着战士走了七里路,将他送到黄家,托付给善良的农民黄姓人家,黄家人知道是红军战士后没多想,就在自家屋边搭起偏棚,铺上床,还把家里仅有的一床棉被抱过去:“红军同志,你安心养伤,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

黄家人每天给战士送水送饭,还上山采草药敷伤;徐元生暗中动员村民,你凑一把米,我凑一把菜,帮着调养战士的身体。黄家儿媳陈黑妹,见战士伤得重却从不呻吟,心里又同情又敬佩。她主动送来热茶热饭,还四处打听治伤的偏方,找到几块红糖偷偷冲水给战士喝 ——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红糖是逢年过节才舍得吃的宝贝,这份情谊,比红糖更甜,更珍贵。

可当时形势紧张、缺医少药,尽管大家拼尽全力,这位坚强的战士还是在半个月后因伤势过重牺牲了。村民们怀着悲痛,将他的遗体安葬在青草萋萋的黄土坡上。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墓碑铭文,可每个人都记着:这里埋着一位红军战士,一位为百姓打仗的好人。

八十年寻亲路:跨越山海的血脉执念

刘汉卿出生在湖北省长阳县麻池水竹刘家坡的一个小山村,他长得高大威猛,还练就有高超的武功,1929年投身革命,3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4年担任鄂川边红军独立团团长,从鄂西到湘西,他用25岁年轻的生命,谱写了一曲可歌可泣的生命轨迹。1935 年刘汉卿离家时,告诉他的妻子:“等革命胜利了,我就回来,给咱们的孩子讲红军的故事。” 可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战火蔓延的消息。日军开始轰炸重庆,李树清再也坐不住了。她裹了几件旧衣服,牵着不满10岁的两个孩子女儿刘泸生、儿子刘长阳,踏上了慢慢寻亲之路。她不知道刘汉卿在哪个部队,只知道他是红军团长,于是沿途打听红军打仗的路线,不知目的地往湖南、湖北、重庆走。

这一路的苦难,常人难以想象。有时走一天遇不到一户人家,只能啃野菜野果充饥、喝溪水;晚上躲在山洞里,听着远处的枪炮声,抱着孩子瑟瑟发抖。李树清总跟孩子们说:“找到你爹,我们就有家了。” 可命运偏要捉弄她 —— 在重庆辖内的一场日机轰炸中,人群四散奔逃,硝烟散去后,女儿也没了。她疯了似的在废墟里喊,嗓子喊哑了,眼泪流干了,只找到女儿一只绣着小花的布鞋。女儿被活活炸死了。她把女儿唯一留下的遗物,一双小花布鞋揣在怀里,牵着儿子刘长阳的手继续往前走:“我得找到汉卿,告诉他女儿没了,我得让他知道,我和儿子还在等他。”走到湖北利川毛坝镇时,当地一个地主拦住了她,恶狠狠地说:“刘汉卿早就战死了!你还找什么找?再敢往前走,我就把你当红军家属抓起来!” 地主不仅抢走了她身上仅有的盘缠,还烧了她和刘汉卿的结婚契约 —— 那是她唯一的念想,是证明他们夫妻身份的凭证。为了保住幼小的儿子刘长阳能够活下来,李树清被迫改嫁。在那个年代,改嫁的红军家属日子比黄连还苦:新丈夫家嫌弃她 “带拖油瓶”,地主时不时来刁难,她常常被打得遍体鳞伤,精神也越来越差。可就算这样,她还是没忘寻夫的心结,偶尔清醒时,就抱着刘长阳指着远方说:“你爹是红军,是好人,咱们不能忘了他。”

1985 年秋天,李树清在病床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弥留之际,她拉着儿子刘长阳的手,含糊地说:“找…… 找你爹…… 告诉他…… 我没找到……” 刘长阳跪在床边,泪如雨下。那时他已五十多岁,母亲一辈子的寻亲路,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可他也不知道父亲究竟埋在哪里,甚至不知道父亲牺牲的具体地点 —— 母亲的记忆早已被苦难磨得模糊,只留下 “刘汉卿” 这个名字,和 “红军团长” 这个身份。

李树清走了,但她的执念,在孙子刘定安心里生了根。1986 年,刚从部队退伍的刘定安回到利川照顾年迈的父亲。在奶奶的旧箱子里,他找到了那只绣着小花的布鞋,还有一张模糊的字条,上面写着 “刘汉卿”“长阳”“红军” 几个字。他捧着这些东西,在奶奶的遗像前跪下:“奶奶,您放心,我一定找到爷爷,让他‘回家’。”

从此,刘定安和爱人杨明瑛夫妇两开始了他们的 “逆向长征”。他先翻出奶奶留下的线索,写信给当年可能认识爷爷的老红军。听说张健曾是爷爷的警卫员,他四处打听张健的地址,写了一封长信 —— 把奶奶的寻亲经历、自己的心愿,一字一句写在纸上,生怕漏掉一个细节。信寄出去后,他每天都去邮局问,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三个月后,他终于收到张健的回信。信里说:“刘汉卿同志是一位英勇的红军指挥员,1935 年 11 月在浦市战斗中牺牲,我们把他埋在了毛家坡的苦楝树下。” 看到 “牺牲” 两个字,刘定安蹲在邮局门口哭了很久 —— 奶奶一辈子的寻找有了答案,可这个答案,带着刺骨的痛。张健还在信里提到,傅忠海(原辽宁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曾任独立团大队长)也认识刘汉卿,刘定安又赶紧给傅忠海写信,进一步确认爷爷的生平。

有了线索,刘定安开始往长阳跑 —— 那里是爷爷的故乡。2019 年 6 月,他带着家人来到长阳麻池水竹园刘家坡,打听 “刘兴让”(刘汉卿的原名)的消息。可村里的老人大多不在了,年轻人没人知道这个名字。他们在村里转了一天,问了很多人,却没找到一点亲人的踪迹。刘定安站在刘家坡的田埂上,望着远处的青山,心里满是失落:“爷爷的故乡,怎么就找不到认识他的人呢?”

就在他快要放弃时,有人告诉他,《长阳在线网》的田龙山懂文史,或许能帮上忙。刘定安像抓住救命稻草,立刻联系田龙山。田龙山听说他是刘汉卿的孙子,很是感动,拿出自己珍藏的资料 —— 利川老乡的来信、老红军的回信复印件、刘汉卿的简介材料。更让他惊喜的是,田龙山还帮他联系了长阳档案馆,在 04 号追烈档案里,找到了长政函【1987】312 号文件,上面明确写着 “刘汉青(卿)(失踪)为革命烈士”。

拿着这份文件,刘定安再次回到刘家坡。在当地干部的帮助下,他找到了爷爷父亲刘世炯的墓碑,碑上刻着 “子:兴让”。刘定安摸着 “兴让” 两个字,眼泪又掉了下来:“太爷爷,我来看您了,我找到爷爷的根了。”

毛家坡的新生:英烈归位,赤子 “回家”

2021 年春天,刘定安带着家人,从利川开车 350 多公里,终于来到浦市。在浦市镇政府干部的带领下,他站在了毛家坡的苦楝树下 —— 那棵当年村民栽下的树,如今已枝繁叶茂,枝桠斜斜伸向远方,像在迎接远方的亲人。

刘定安蹲下身,轻轻摸着树下的泥土,眼泪掉在草叶上“爷爷,我来看您了。奶奶找了您一辈子,现在,我们终于找到您了,您再也不孤单了。” 虔诚而郑重给烈士磕头致敬。

浦市镇干部告诉刘定安,这些年,当地政府一直在寻找红军烈士的亲人。上海的红色文化志愿者也曾来这里走访,收集烈士事迹;泸溪县退役军人事务局还专门为刘汉卿烈士整理档案,着手修缮墓地。2022 年,“刘汉卿烈士之墓” 的石碑正式立在苦楝树下,石碑上刻着烈士的生平,也刻着浦市百姓与烈士家属跨越八十年的牵挂。

那天,刘定安在墓前待了很久。他给爷爷讲奶奶的寻亲路,讲父亲的遗憾,讲自己这些年的寻找,还讲家里的近况,仿佛他们的爷爷还能听见,那场景那经历,无不令人泪目动容。

石碑无言:红色传承,代代不息

一年又一年,一春又一春,毛家坡上的苦楝树抽了新芽,嫩绿色的叶子在风中舒展,将 “刘汉卿烈士之墓” 的石碑衬得愈发庄重。清明时节,这里比往常更热闹些 —— 浦市镇中心小学的学生,穿着整齐的校服,手捧自制的纸花,沿着石阶一步步走上山祭奠英烈。“同学们,九十年前,就是在这里,一位 25 岁的红军团长,为了保护我们的家乡,永远地离开了……” 带队老师站在墓碑前,声音轻柔却有力。她身后的孩子们,小脸上满是严肃,听得格外认真。浦市镇中心小学组织学生多次来给刘汉卿烈士扫墓,老师说:“我们要让孩子们从小就知道,今天的好日子,是英雄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英雄的故事,要一代代讲下去。”

罗姓村民的后人也来了,他手里拎着布袋子,装着米酒、水果,还有一束刚从自家院子后摘的映山红。他熟练地把水果摆好,倒上米酒,又蹲下身,仔细擦去墓碑上的灰尘:“刘团长,听了您当年打仗的故事,孩子们满是崇敬,我的孩子也跟着来看你了。”

今年78岁高龄的杨心明老人,他年轻时在浦市工作很多年,采访过很多当事人和当事人的后代,慢慢讲起 1935 年的阻击战,讲起担架上的生死路,讲起毛家坡的苦楝树。阳光洒在一老一小的脸上,风吹过,苦楝树的叶子 “沙沙” 响,像是在回应这份跨越时空的牵挂。

红色新程:古镇焕彩,英雄永存

浦市古镇,因大江沅水而兴,也因红色记忆而焕发生机。如今,沿着沅水岸边的石板路走,仿佛也能看到古镇与红军烈士相关的印记 ——“红军担架队走过的路”、“毛家坡烈士墓方向”…… 这些小小的指示牌,像一个个红色坐标,指引着人们追寻那段峥嵘岁月。

浦市镇还把刘汉卿的故事编成山歌,唱遍沅水两岸:“沅水长,浦市宽,红军来了不一般;刘团长,勇向前,为咱百姓把血洒……” 毛家坡安葬刘汉卿烈士的山坡,当地老百姓取名为“红军坡”每当古镇有活动,山歌队的队员们就会唱起想起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歌声里满是浦市人民对红军的感恩,对英雄的怀念。

跨越时空的对话:英雄从未走远

今年 78 岁的杨心明老人说,“要说当年红军在浦市的事,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些老人的讲述,也忘不了自己在化工厂工作时,翻遍老档案找线索的日子。” 坐在浦市古镇的藤椅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泛黄的笔记本 —— 那是他当年担任浦市化工厂办公室宣传委员、厂长期间,走访数十位老人记录下的第一手素材。阳光透过木窗洒在笔记本上,一行行工整的字迹,藏着他为还原红军历史付出的半生心血。

杨心明老人回忆,上世纪 70 年代,他刚到化工厂工作时,就常听厂里的老工人念叨 “红军团长刘汉卿” 的故事。“有位姓罗的老师傅,当年还是个孩子,亲眼看见村民们抬着门板往辰溪方向走,后来才知道,那门板上躺的就是受伤的刘汉卿团长。” 为了弄清这段历史,杨心明一有空就往乡下跑,浦溪村、桃子坳、高桥村…… 凡是当年红军走过、战斗过的地方,都留下过他的脚印。他还多次去了县档案馆,在旧档案里翻找,终于在一份 1953 年的 “革命烈士事迹调查记录” 里,看到了关于刘汉卿牺牲的简要记载:“1935 年 11 月,红十三团团长刘汉卿在浦市阻击战中负伤,群众抬送途中牺牲,葬于毛家坡。”

“那时候我就想,这些英勇的烈士,不能只留在老一辈人的口述里,得用文字把他们的故事记下来,让后人野知道。” 杨心明的笔记本里,不仅记着老人的口述,还画着简易的地图 —— 哪里是百磴岩战斗的阵地,哪里是红军临时救治点,哪里是村民抬担架的路线,他还寻找当年的战场遗址,再对照史料一点点核实,生怕漏掉一个细节。

刘汉卿烈士后人在经历千辛万苦找到墓地后,与当地罗姓小伙约定,以后会常来浦市 —— 要么给爷爷扫墓,要么给孩子们讲红军的故事。“我们要把爷爷的精神传承下去。不仅是我的家人,更多人都该记住这段历史,记住这些英雄。” 罗姓小伙也常把红军故事讲给村里的孩子们听。

杨心明老人也常常为大家讲起当年红军在浦市的亲民经历,红军在浦市不光打仗勇敢,还帮老百姓挑水、治病、分粮食,老百姓才愿意拼了命保护他们。刘团长牺牲后,村民们冒着杀头的风险埋他、守他,这就是军民一条心啊,在历史资料的报道中这样的记载,11月30日这场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黄昏,战场上硝烟弥漫,喊杀声、枪炮声交织在一起。红十三团的战士们以顽强的意志和英勇的战斗精神,坚守着阵地,让敌人每前进一步都付出惨重代价。但随着时间推移,红十三团的伤亡不断增加,弹药也逐渐告罄。而这也是红十三团团长刘汉卿生命里的最后一战,他在战斗中身先士卒,最终不幸身负重伤,壮烈牺牲。但他和战友们的英勇阻击,成功为大部队的转移争取了宝贵时间,在红军长征的历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些站在历史角度的公正评价,是为那些在浦市阻击战中牺牲的革命英烈最好的告慰,愿英雄安息。

杨心明老人说,每次站在沅水岸边,他总想起当年采访时,一位老人说的话:“红军走了,但沅水记得,苦楝树记得,我们浦市人都记得。”,中国作家采访团的作家们如是说,听了红军在浦市的往事仿佛看到九十年前的画面 —— 刘汉卿带着战士们沿着沅水走来,灰布军装在风中飘动,枪杆上的红绸带格外鲜艳,李树清老人牵着年幼的儿女,揣着绣着小花的布鞋,在战火中艰难寻夫,哪怕只剩一点希望也不放弃;看到刘定安夫妇捧着老红军的回信,在邮局门口泪流满面,终于知道了爷爷的安葬地;还有杨心明老人,拿着笔记本奔走在乡村与档案馆之间,只为让英雄的故事不被遗忘。

风从沅水吹来,带着湿润的气息,也带着跨越时空的思念。为了新中国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前辈从未走远 —— 他们活在泸溪人民的心中。活在浦市的土地上,活在百姓的每一句念叨里。沅水依旧汤汤,苦楝树依旧常青。刘汉卿和那些无名牺牲的烈士故事,像一粒种子在浦市的土地上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又像一束光,照亮后人前行的路。杨心明老人把笔记本的内容编成了书,无尝送给大家,让后人人能看到这段 “英雄与百姓相互守护” 的历史。提醒我们:不忘来路,方能致远;铭记英雄,方能前行。

“我们此次‘红色湘西作家行’,不是来‘打卡’红色景点,而是来触摸历史的温度,打捞那些藏在街巷、埋在山野里的英雄故事。” 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秘书长、采风团领队尹汉胤站在毛家坡的山脚下,望着刘汉卿烈士长眠的方向,语气庄重而深沉,“刘汉卿团长 25 岁的生命,浦市百姓用门板搭建的担架,烈士后人跨越八十多年的寻亲 —— 这些不是孤立的片段,而是红色基因在岁月里的鲜活延续。今天我们用笔写下这些故事,是想让更多人知道:英雄从未远去,他们的热血早已融入这片土地,他们的信仰早已成为我们民族的精神脊梁。”

尹汉胤如是说,“红色采风的意义,在于 让历史照进现实,让精神连接未来”。在苦楝树的年轮间,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段战争记忆,更是 “人民与英雄相互守望” 的永恒命题 —— 英雄为人民牺牲,人民为英雄坚守,这种双向的奔赴,正是我们民族生生不息的力量源泉。让红色记忆有更多的传人,让英雄的精神有更多的传承,红色采风也是充当这一载体。”

风从沅水吹来,带着湿润的气息,也带着跨越时空的思念。

提醒我们:不忘来路,方能致远;铭记英雄,方能前行。

青山埋忠骨,英魂永流传。浦市的毛家坡,是湘西的万重岭,更是我们民族精神的高地;这英魂,是 25 岁的刘汉卿,是无名的红军战士,更是千千万万为家国牺牲的先烈。他们的名字或许会被岁月模糊,但他们用生命铸就的信念、用热血浇灌的初心,永远镌刻在泸溪的土地上,镌刻在每一个中国人的灵魂深处。泸溪人民不会忘, —— 英雄不朽,精神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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