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 田（组诗）

一

牛蹄踏碎晨雾时

祖父的犁铧正剖开第五道坡

新翻的泥土里 藏着

去年谷穗的遗言

扶贫队埋下的光伏板

在猪血丸子的香气里

泛着邵阳方言的反光

二

打糍粑的木槌起落

震落檐角最后一片霜

阿婆把蒸好的糯米饭

铺在滩头年画纹样的竹簸箕上

热气漫过资水滋养的田埂时

那些等高线般的皱纹里

正长出 电商直播间的柔光

链接着山外的订单

三

崀山的丹霞影子斜斜切进来

把二十层田垄 劈成

新修的观光栈道

穿蓝布衫的姑娘

用抖音记录赧水支流的走向

她腕间银镯晃出的光

比当年母亲挑水的扁担

亮过整个雪峰山脉的朝阳

四

端午的龙舟还没靠岸

梯田已盛满雄黄的颜色

合作社的稻种在恒温箱里

做着关于丰收的乘法

守夜人的马灯

换成了太阳能感应灯

照亮 蚯蚓拱动的每一条新路

通向村部崭新的晒谷场

五

收割机碾过最后一级田阶时

夕阳正给谷仓镀上金边

返乡大学生在田埂上

铺开智慧农业的图纸

那些祖辈用脚丈量的等高线

此刻正沿着 5G 信号

向云端生长

根系 仍深扎在

蔡锷故里的红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