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站的母亲

电子屏在头顶滚动

像未说出口的絮语，一节节掠过

安检口的玻璃门晃了晃

把那个背影吞进去时

她的手，在衣角攥了攥

指腹磨着洗旧的布纹

像攥住刚抽走温度的袖口

人群的喧嚣漫过耳际

她站成礁石，听不见进站的鸣笛

目光在安检仪的出口处搁浅

那里还残留着半秒的迟疑——

他回头挥手的弧度，像小时候

跑过巷口时，扬起的书包带

晃得她眼尾发潮

风从玻璃幕墙的缝隙钻进来

掀动鬓角新添的白发

她抬手理了理，指尖触到发丝的凉

像触到他小时候，额头的汗

指尖悬在半空，想接住什么

又像怕碰碎什么

眼角的纹路里，藏着未说的

“饭要热透”“雨具在侧兜”“别总熬夜”

广播里的女声温柔地催促

下一趟列车正碾过轨道

她慢慢转过身，脚步轻得像怕踩碎什么

每一步都碾过候车椅的余温

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拖过光洁的地砖

像拖着一截，没送完的路

手里还捏着那张

他忘在椅上的纸巾

边角被指温焐得发皱

皱里裹着半枚没干透的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