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四章（组诗）

一、遥望・远山

云总在山尖磨亮自己

风驮着半片枯叶

从去年登山的缺口飘来

我把茶晾成岸

旧信里的褶皱

还夹着褪色的门票根

重复那道山脊

——它永远站在那里

像未说出口的再见

被夕阳越描越淡

二、遥望・巷口

时光的釉面剥落于此

自行车铃滚过青石板

惊起三两声寂寥

外婆的针脚还挂在风里

竹篮空悬，盛满过往的晴雨

去年遗落的豌豆壳

在砖缝里悄然结霜

我数着青砖上的斑驳

从春到秋

始终没等到

那个拐进巷口的靛蓝色身影

三、遥望・星轨

快递盒堆成未启封的山

贴着写有旧地址的星芒

——每一个编号都锁着一段远方

星群在夜穹贴满邮票

候鸟驮着半句晚安

飞越苍茫夜穹时

羽翼沾满沉重的月光

它跌落云端

抖落一片羽毛般的故乡

我把未寄的诗折成纸船

任其顺潮声漂远

——你那边的屋檐

是否也缀着同样的白霜

四、遥望・灯盏

窗台的灯亮了又灭

像谁在反复揿压记忆的开关

摊开的地图上

洞口到长沙的曲线

被指尖摩挲得近乎透明

雨滴在玻璃上刻画迷雾

我望着雾中摇晃的光晕

将未来望成细密的蜂巢

数着树木内心的年轮

一圈复一圈

等待某个晨光熹微的刹那

有个人执灯而来

灯柄缠着那根褪色的蓝绳

晨光正静静融解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