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缝间的爱（组诗）

一

他的夜晚，在搪瓷盆里发酵。

面粉是逃窜的云，总有一些

坠成我脚边的雪。他的脊柱

在灯下弯成一座桥，直到

关节的闷雷预报另一场雨。

那时，他转身，递来

一只黏着糖霜的罐子，

用围裙的阴影，擦亮我的午后。

多年后，我站在同样的阴天里。

北风舔着窗玻璃。空盆子

盛满回声。我学着揉搓

这失去重量的时间，却总是

摆出那个姿势：一手承接虚空，

一手习惯性地漏下。我才懂得，

有些爱，是为了松开。

二

安检线像一条解不开的河。

你的行李箱，碾过光滑的寂静。

他们说对岸有永不降落的晴空。

我数着你背影的节拍，像读一首

越来越轻的诗。你突然举起箱子，

隔着厚重的玻璃，画一个

歪斜的、我们的太阳。

光，从我的指间溢出，

烫出一道至今未愈的疤。

现在，我的阳台患上怀乡病，

在雨天里模仿涡轮的咳嗽。

风，翻译着错位的时差。

当我无意识捏紧一袋面粉，

虎口会骤然响起你的名字——

指缝这样宽，时光那样细，

我们曾紧握的，原是沙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