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
八十年,足够让烽火化为炊烟,让弹坑长出稻禾。但于雪峰山连绵起伏的褶皱里,时间似乎走得慢了些。那些关于一九四五年春夏之交的记忆,依然在山谷间低回,在溪流中呜咽,在老人们的眼神里闪烁,在每年的杜鹃花开时悄然浮现。
一、古道与硝烟
我在暮春时节走进洞口桐山乡椒林村,山间的雾气比较浓,远处的雪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村支书老尹在村口的香樟树下等着我——据说这棵树活了有二百多年,它见过商旅马帮,也见过硝烟烽火。树冠如盖,投下的阴影里仿佛还藏着当年的故事。树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不知是岁月的刻痕,还是战火留下的印记。
"这树下埋过三个电台兵。"老尹的手抚过皴裂的树皮,像在触摸一段往事,"都是二十出头的娃娃。埋他们的时候,我在旁边种了一株映山红,你看,现在都长这么大了。"他的手指向树根处一丛茂盛的杜鹃,那些深红色的花朵在春风中轻轻摇曳,像是无声的祭奠。他的眼神有些恍惚,仿佛透过时光,又看见了那些年轻的面容。
我们沿着湘黔古道往山里走。青石板上,深浅不一的蹄印里积着昨夜的雨水。老尹说,下雨时,这些水洼会映出当年的天空——那些被炮火染红的天空。他的脚步在一条几乎被荒草掩埋的小径前停下,神情忽然变得肃穆。"这里曾经是个临时救护所,"他轻声说,"我娘当年就在这里帮忙照顾伤员。她说,伤员的鲜血把整片山坡的土都染红了,第二年春天,这里的杜鹃花开得特别鲜艳。"
雨后的山路有些湿滑,老尹顺手折了根树枝给我当拐杖。我们继续前行,他突然说起一个细节:"我娘说,那时候伤员太多,纱布不够用,她们就把自家的被单撕成布条,用开水煮过当绷带。有一个小战士,才十七岁,临终前一直喊着'娘',我娘就握着他的手,应了他一声......"
雪峰会战,这场被历史学家称为"中国抗战由败反胜的转折性一战"的战役,就发生在这片看似宁静的山林中。从1945年4月9日至6月7日,五十九个日夜,雪峰山东麓成了决定国家命运的战场。老尹告诉我,他的父亲就是在那场战役中牺牲的,那时他才三岁。"我只记得,有一天家里来了很多人,母亲哭得晕了过去。后来才知道,父亲在龙头山阻击日军,身中七弹,还坚持打完了最后一发子弹......"
在龙头山脊,老尹指着一处陡坡:"这里就是'马颈骨战役'最惨烈的地方。去年清理战场遗迹时,我们还挖出过锈蚀的枪管和弹壳。"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日军想从这里撕开口子,我们的人守着,打光了补给,就拼刺刀,刺刀弯了,用石头砸......山涧里的水,整整红了三天。我叔叔就牺牲在这里,他们连他的遗体都没能找到。"
他的叙述突然被山风打断。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历史的回声——不是教科书上的数字,而是石头砸碎骨头的闷响,是濒死者的喘息,是誓死不退的呐喊。远处,几只白鹭掠过稻田,在这片曾经浸透鲜血的土地上,投下安宁的身影。山风掠过竹林,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像是在为逝去的生命吟唱安魂曲。
县志记载,仅洞口境内,日军就伤亡一万多人。而中国军队也付出了巨大代价——74军在此阵亡排长以上军官81人,士兵2089名。这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个个破碎的家庭,是一段段戛然而止的青春。老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一些名字:"这些都是我们村牺牲的人,我每年清明都要念一遍。不能让后人忘了他们啊。"
二、"嗅枪队"的传奇
"我父亲就是'嗅枪队'的。"在村里一栋老木屋里,七十多岁的廖爷爷告诉我。他的眼睛因白内障显得浑浊,但说到父亲时,突然有了光。木屋的梁柱上,还留着当年战火造成的弹痕,像是岁月的印记。屋内的摆设很简陋,但收拾得干干净净,正堂的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照片,那是一个神情坚毅的年轻人。
"他们管自己叫'山耗子'。"廖爷爷慢慢卷着一支烟,手指因常年劳作而微微颤抖,"因为熟悉每一条山路、每一片树林。日本人进了山就像瞎子,他们却是回了家。父亲常说,这山里的每一条路,都是他们的战友。有时候,光靠闻泥土的味道,就能判断出有没有敌人经过。"
他详细描述起父亲的作战方式,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他们三五人一组,像山里的雾气一样飘忽不定。父亲最擅长'听地术'——把耳朵贴在地上,能听出两里外是马蹄还是皮靴。有一回,他们在鹰嘴岩设伏,光是滚石就砸死了十几个鬼子。等到鬼子反应过来,他们早就顺着采药人的小路消失在山雾里了。
廖爷爷起身,从灶台边取来一个搪瓷缸,喝了一大口凉茶,继续说道:"最惊险的一次,父亲的小队被日军围困在老虎崖。他们在崖缝里躲了整整两天两夜,靠喝岩缝渗出的山泉水活了下来。第三天凌晨,趁着大雾,他们用藤蔓从悬崖上溜下来,反而绕到了日军后方,端掉了敌人的指挥部。"
说到这里,廖爷爷的眼睛亮了起来:"父亲回来时说,那天早上的雾真大啊,五步之外就看不见人影。他们在雾中穿行,就像山里的精灵。有个年轻的队员紧张得直哆嗦,父亲就拍拍他的肩膀说:'怕什么,这雾是山神在帮我们呢。'"
廖爷爷从木箱底翻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枚生锈的弹壳:"父亲说,这是他从第一个击毙的鬼子枪膛里退出来的。他一直留着,说要记住,我们是在自己的土地上保卫自己的家。"弹壳上的锈迹像是凝固的血迹,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他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弹壳,仿佛在触摸那段烽火连天的岁月。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父亲临终前还说,他梦见那些先走的战友了,在山上等他一起去喝酒。他说,大个子刘班长还在问:'咱们守住雪峰山了吗?'我告诉他:'守住了,永远守住了。'"廖爷爷的眼角有些湿润,他抬手擦了擦,"父亲走得很安详,他说要去和战友们团聚了。"
这些普通的山里人,组成了那支让日寇闻风丧胆的队伍。老尹后来告诉我:"当年全村能动的都上了山。女人送饭,孩子放哨,连瞎子都在后方编草鞋。仗打到最惨烈时,炊事班的老王头都提着菜刀上了前线。他说:'我做了大半辈子饭,今天也要尝尝打鬼子的滋味!'后来人们在战场上找到他时,他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菜刀。"
三、江口镇的纪念塔
离开椒林村,我来到江口镇的抗战纪念塔。塔身巍峨,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塔前清扫落叶,他的动作缓慢而郑重。扫帚划过青石板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我在这里守了二十年了。"老人直起腰,用手捶了捶后背,"我的两个哥哥都牺牲在这场战役里。大哥二十二岁,二哥才十九岁。"他的眼睛望向远方的雪峰山,目光穿越了时空。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胸前别着一枚褪色的纪念章。
纪念塔的基座上,密密麻麻刻满了阵亡将士的名字。老人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说:"这是我大哥,他是机枪手。最后时刻,他让战友们先撤,自己留下来断后。等部队打回来时,发现他靠在岩石上,身上全是弹孔,但手指还扣在扳机上。"老人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着扫帚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塔前的石阶被岁月磨得光滑,每一级台阶上都摆放着新鲜的野花。老人说,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这里献花,有阵亡将士的后代,有当地的学生,也有远道而来的游客。"去年有个台湾来的老先生,在塔前跪了整整一个下午。后来才知道,他的父亲就牺牲在这里,他是替母亲来还愿的。"
夕阳西下,纪念塔的轮廓在余晖中愈发清晰。老人点亮塔前的长明灯,橘黄色的火焰在渐深的暮色中跳动,像是那些永不熄灭的灵魂。"这盏灯,我已经点了二十年了。"老人说,"只要我还活着,就要让这盏灯一直亮着,让后人记得,这里曾经有一群年轻人,为了国家把命都搭上了。"
这时,一群小学生来到塔前,在老师的带领下献上花圈。孩子们稚嫩的歌声在暮色中飘荡:"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老人看着孩子们,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你看,他们多好啊。我哥哥他们牺牲的时候,也就是这个年纪......"
四、从战场到田园
从血火交织的记忆深处走出,老尹执意要带我看看今天的椒林。我们踏上一条新修的水泥路,他称之为“产业路”。路面平整坚实,两旁是漫无边际的稻田,绿意汹涌,几乎要流淌出来。几个农人见我们走来,直起身,笑着同老尹打招呼,他们的身影与远处拖拉机的低沉轰鸣,一同编织着这片土地最安宁的日常。
“这条路,是脱贫攻坚时硬生生从山里抠出来的。”老尹蹲下身,不是抓,而是用手指轻轻叩开路旁的泥土,那动作不像探查,更像一种仪式。“当年这里只有先辈们用脚板踩出的羊肠小道,运送弹药补给,不知折了多少条扁担。现在,它能通卡车了,能把山里的念想和山外的世界连起来了。”他摊开手掌,让混着草根的泥土从指缝间簌簌滑落。“修路时,挖出过不少弹壳和炮弹皮,锈迹斑斑的,沉得很。工人们来问我怎么办,我说,好好收着,别惊扰了。它们不是废铁,是埋在这地下的根。我们今天这平坦大道,正是从这些扎心的根上,一点点长出来的。”
我们在一处茶园旁停下。满山茶树依着山势层叠如浪,采茶女工的手指在茶垄间翻飞,像在弹奏一首静谧而忙碌的绿色乐章。老尹的目光掠过这片浓郁的绿,声音低沉下来:“你信吗?这些茶树底下,八十年前,挖的是战壕,淌的是热血。如今,战壕被时光和泥土默默抚平,长出来的,是这些顶着一身露水的芽尖——我们管它叫‘活着的纪念碑’。”他指向山谷间一座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的现代建筑,“我们给这茶注册了商标,就叫‘雪峰山茶’。去年,这些叶子为我们换回了三百多万的收入。”他递给我一杯新沏的茶,茶汤澄澈,氤氲着热气,“来,尝尝。这味道里,是不是有股不一样的劲儿?我总觉得,是把当年的铁血刚烈,都化作今天的绵长回甘了。”
曾经的椒林,是湖南省榜上有名的深度贫困村,人均年收入不足两千元。老尹的记忆里,还刻着十年前他刚当支书时,去劝一个辍学孩子回校的画面。“那娃娃的眼睛,又亮又倔,里面装着对书的渴望,也装着对命运的服从。”他深吸了一口带着茶香的空气,语气凝重,“那一刻,我想起了我那个没见过几面的父亲,想起了廖爷爷他爹,想起了香樟树下埋着的三个电台兵……他们用命换来的土地,我们后人有什幺脸面守着它一直穷下去?”这话,他说得极轻,却像一颗沉重的石子,投入历史的静湖,在我心头激起层层涟漪。他翻出手机里一张颜色泛白的照片:墙壁斑驳的教室,几双渴求知识的眼睛穿透像素凝视着我。“你看,这是从前的椒林。”随即,他手臂一扬,指向远处一座崭新的、楼顶飘扬着五星红旗的教学楼,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底气,“现在,你看!去年,我们村一下飞出了两只‘金凤凰’,都考上了重点大学!”
在村里的茶叶合作社,我遇见了正低头熟练包装的刘大姐。闲聊中得知,她的曾祖父就长眠于不远处的雪峰山中,再也没能回来。“每次包这茶叶,我心里都特别踏实,也特别软。”她一边灵巧地给茶盒封上透明的薄膜,一边柔声说,像在倾诉一个秘密,“我总觉得,曾祖父他们流的血,没有白费。你看,这土地它什么都记得,它用这满山青翠和一口茶香,在报答我们呢。”她拿起一个素雅的包装盒,上面印着一行小字:“茶香里,有历史的温度。”“这是我们想的,”她抬起头,眼角漾开细纹,笑容里带着一丝腼跼的骄傲,“也是我们所有椒林人,心里最真的话。”
五、茶马古道的新生
次日清晨,我随老尹再次走上那条修复后的茶马古道。昔日的生死通道,如今已成为追寻历史脉络的热土,沿途一块块沉静的文化展示牌,无声地讲述着惊心动魄的过往。晨露缀在草叶尖上,宛如时光凝结的明珠。山岚薄雾中,早起的村民背着装满新采茶青的竹篓与我们擦肩而过,那清冽的草木香气,仿佛是与历史并肩同行的、鲜活的生命气息。
“我们特意保留了这些,”老尹指着一处用玻璃罩精心保护的工事遗址,弹痕与焦土的痕迹依然触目惊心。“不是要延续仇恨,而是要后人记住,今天的每一步安宁,脚下踩着的都是怎样的基石。”遗址旁立着的木牌前,不知何人又新放了一束带着露水的野花,颜色灼灼,仿佛地下那些年轻的生命,仍在通过这种方式,与今天对话。
在古道的一个回旋处,我们遇到了那位写生的美院学生。她的画板上,青石路的沧桑赭褐与远山的生机青翠形成强烈对比,却又奇妙地和谐。“我想捕捉的,就是这种重量与轻盈的交织,”她的画笔在画布上涂抹着光与影,“你看这石板,被无数脚步和岁月磨得这么光滑,但它骨子里还是那么硬。像不像这里的人?”
老尹告诉我,村里正大力发展“抗战文化研学游”,去年接待了超过五千名青少年。“得让年轻人知道,他们理所当然的今天,是建立在无数个‘未曾经历的明天’之上的。”他望着不远处一群正在老师带领下辨认草药的学生,“他们昨天在纪念塔前宣誓入团,歌声亮得能把山喊醒。今晚,他们会住在老乡家,灶膛里的火,会照亮他们和爷爷奶奶聊天的笑脸。”
中午,我们在古道旁的农家乐吃饭。老板的儿子去年考上了大学,选的就是历史专业。“这小子,说要把他太爷爷那辈的故事,都挖出来,写明白。”老板一边给我们添茶,一边说道,眉宇间是掩不住的光彩。那小伙子正好放假在家,他腼腆地向我确认:“我觉得,家乡这些泥土里长出来的故事,比任何书本上的道理都更真实,更有力量。”
六、回响
黄昏,我再次走到那棵老香樟树下。斜阳透过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时光的碎片。树下,几个孩子正在听一位老人讲当年的故事。老人的声音苍凉,孩子们的眼睛明亮,这一幕让人动容。
村里的大喇叭正在播放当天的新闻(注:大喇叭目前在湖南农村普遍都有安装)。炊烟袅袅,米饭的香味从家家户户飘出。几个放学归来的孩子追逐着跑过,他们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这寻常的烟火气息,却是历史最珍贵的馈赠。
这一刻,我突然理解了老尹为什么总爱在这棵树下停留。八十年前,年轻的士兵在这里倒下,为了他们永远看不见的明天;八十年后,孩子们在这里嬉戏,过着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平常日子。生与死,过去与现在,在这一刻奇妙地交融。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跑过来,把刚采的野花放在树根处,然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这个天真的举动,或许是最好的纪念。
在村文化广场,我看到了新立的石刻,上面刻着老尹说过的话:"一支溪流,孕育未来;一个山谷,集聚未来;一条古道,见证未来;一片梯田,播种未来;一块椒地,椒香未来;一方古迹,传承未来;一个战场,展望未来;一个示范村,成就未来......"夕阳给石刻镀上一层金色,那些字句仿佛在发光。
下山时,老尹送我到他父亲曾经战斗过的山头。山风掠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的村庄亮起灯火,像散落在大地上的星星。
"我常来这里坐坐。"老尹说,"有时候,风穿过竹林的声音,很像当年那些年轻人的笑声。他们永远二十岁,永远活在这座山里。"他沉默片刻,又轻声说:"我父亲要是能看到今天的椒林,该有多好。"
我驻足倾听。是的,雪峰山记得每一个为她流血的孩子。那些埋在青山下的忠骨,化作了春日的杜鹃,夏日的流萤,秋日的明月,冬日的白雪——他们以另一种方式,永远守护着这片土地。山风吹过,带来远处学校的钟声,那是新时代的序曲,也是历史最深情的回响。
夜幕降临,村里的灯火次第亮起。在那温暖的光晕里,我仿佛看见了历史的答案: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今天这平凡的夜晚;所有的坚守,都是为了此刻这寻常的炊烟。一位母亲在呼唤孩子回家吃饭,那悠长的呼唤声在山谷间回荡,与七十八年前的号角声奇妙地重叠。
青石无言,却镌刻着最深的记忆;青山不语,却回荡着最真的誓言。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片被鲜血浇灌的土地,开出最美的花朵——不是为了忘记,而是为了证明:所有的牺牲,都值得。在这雪峰山的回响里,历史从未远去,它活在每一个珍惜和平的人心中,活在每一颗感恩的心灵里,活在这片土地生生不息的希望中。
当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山脊之后,我听见了雪峰山的回答——在风声里,在流水间,在万家灯火中。那是跨越时空的对话,是历史与未来的交响,更是生命对生命最庄严的承诺。
创作笔记:
本文源于一次深入的田野采风。
在雪峰山会战胜利八十周年前夕,我走进湖南省洞口县的乡村,试图在历史的宏大叙事之外,寻找那些沉淀在土地与人民记忆中的真实回响。在椒林村,村支书尹先生成为了我最重要的引路人。他不仅是村里的当家人,更是一位历史的守护者,他口中的每一个故事,都承载着个人命运与国家命运的深刻交织。
文中的人物,如老尹、廖爷爷、守塔老人,均有真实的生活原型。他们的讲述并非戏剧化的演义,而是带着泥土气息与岁月包浆的亲历记忆。那些细节——树下埋着的电台兵、被单撕成的绷带、听地术、生锈的弹壳——并非文学想象,而是在采访中收获的、令人动容的珍珠。
我的写作意图,并非简单复述一场战役的经过,而是希望构建一场“过去”与“现在”的对话。我想展现,历史并非冰冷的数字与结论,它流淌在今天的溪流里,生长在繁茂的杜鹃花中,回荡在守塔人的扫帚声和孩子们的笑声里。那些曾经的牺牲,其最终价值,正由今天的和平、发展与寻常炊烟来定义和证明。
因此,这篇文章是献给所有沉默的牺牲者,以及所有在他们守护的土地上,继续生活、记忆并创造未来的人们。雪峰山的回响,从未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