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前那条石板路,不知是哪一辈人铺下的。石面光滑如镜,是几百年脚步摩挪的结果。雨天,石缝里渗出细细的水流,在低洼处积成小水凼,光脚的孩子踩过去,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亮晶晶的。路的两旁是青瓦土墙的老屋,瓦楞间生着瓦松,绿茸茸的,春夏时节还会开出淡紫色的小花,村里人叫它“瓦花”,说是能治火气。墙是黄泥掺着稻草夯实的,雨水冲刷出一道道沟壑,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有几处墙皮剥落了,露出里面稻草的筋骨,让人想起祖母的织布机拆下的旧麻线——那些线头也是这般倔强地翘着,不肯服帖。
清晨的村庄是在鸡鸣中醒来的。先是远处山坳里传来第一声啼叫,声音穿过晨雾,有些湿漉漉的。接着左邻右舍的鸡便此起彼伏地应和起来,东家的刚停,西家的又起,像是在接力。那声音落到我家窗台上时,已经和灶膛里柴火的噼啪声混在一起了。祖母总是在这时起身,她的布鞋踩在泥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天还蒙蒙亮,她就摸黑进了灶屋,划一根火柴,“嗤”的一声,照亮了半边脸。火光亮起,整个屋子便有了暖意。那光先是橙红的,映在土墙上,墙上的裂纹成了一张网;等火旺了,光变成金黄的,锅里的水开始“咕嘟咕嘟”地响。
我常常跟着祖父去田里。祖父的蓑衣挂在门后,竹编的骨架,棕毛织的表面,雨天穿着下田,雨珠顺着棕毛滚落,人却干爽得很。他教我认蓑衣的编法:斜纹的结实,平纹的轻便,我们家这件是斜纹和平纹交错的,既挡雨又透气。田埂窄窄的,只容一人通过,两边是齐膝深的水稻。四月插秧时节,全村人都在田里弯腰劳作,从远处看,像一排列队前行的鹭鸶。他们的脚陷在泥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手飞快地分秧、插秧,动作整齐得像在跳舞;嘴里还哼着山歌:“插秧要插直溜溜,莫学杨柳倒挂头,插得正来秋收好,插得歪来谷子秕……”歌声在田畴间飘荡,和着风声、水声、蛙声,成了春天的和声。
水田里有许多小生命。秧鸡在稻丛间做窝,它们灰褐色的羽毛和稻秆一个颜色,不仔细看发现不了,只听见“嘎嘎”的叫声从绿海里传来,却不知声在何处。田螺贴着泥面慢慢爬,身后拖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像用极细的笔在泥上画了一条线。最有趣的是捉泥鳅,它们滑溜溜的,稍不留神就从指缝间溜走。祖父教我用竹篾编的鳅笼,里面放些炒香的米糠,傍晚下到田里,第二天一早就能收到半笼活蹦乱跳的泥鳅。那些泥鳅在笼子里扭动,阳光下,它们身上的黏液闪着七彩的光。有时候还能捉到黄鳝,比泥鳅粗壮,力气也大,在手里扭来扭去,像根活动的棍子。
村西头有口老井,井壁长满青苔,摸上去滑腻腻的,凉意直透掌心。石栏被井绳磨出一道道深深的沟痕,最深的地方能塞进小拇指。这些沟痕是一代代人生活的刻度——早晨一担,中午一担,傍晚一担,日子就在这一担一担的水中流走了。井水冬暖夏凉,夏天打上来,桶壁立刻凝一层水珠,手摸上去,凉意顺着胳膊往上爬;冬天却是温温的,洗衣洗菜不冻手,水面还冒着淡淡的白气,像井在呼吸。每天清晨和傍晚,井边最热闹,担水的人排着队,扁担吱呀呀响,那声音又沉又稳,像是从岁月深处传来的。水桶摇晃着,洒出的水在石板路上画出一道道弯曲的痕迹,太阳一晒就干了,只留下淡淡的水印。女人们在这里淘米洗菜,说些家长里短,谁家的媳妇生了,谁家的儿子要娶亲,消息就这样传开了。有时候她们也会安静下来,听井水从桶沿滴落的声音——叮,咚,叮,咚——不急不缓,像亘古的钟摆。这井见证了一切,又沉默着,把所有的秘密都封存在那汪幽深的水里。
后山的竹林是我儿时的乐园。春雨过后,竹笋一夜之间破土而出,尖尖的,裹着褐色的笋衣,像一个个裹着棉袄的胖娃娃。挖笋要赶早,等笋尖冒出地面一尺多高,就老了。新鲜的笋剥去外壳,露出象牙白的笋肉,手指一掐就出水,那股清甜的气味能沾在手上半天不散。切成片用腊肉一炒,腊肉的咸香和笋的清甜混在一起,能让人多吃两碗饭。夏天,竹叶遮天蔽日,竹林里凉飕飕的,像是另一个世界。风吹过时,竹叶沙沙响,开始是轻轻的,像是远处有人在耳语;风大了,声音就密了,哗啦啦的,真的像下雨一样。我们在竹林里捉竹象虫,它们有长长的喙,抓住后放在竹叶船上,看它们笨拙地划水。竹叶船在水沟里打转,竹象虫拼命挣扎,却怎么也逃不脱——现在想来,我们何尝不是那竹叶船上的虫,在时间的流水里打转。
秋天的村庄是金黄色的。稻子熟了,沉甸甸的稻穗低垂着头,风一吹,稻浪翻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大地在低语。收割的日子,整个村子都弥漫着稻香,那香气是暖的、厚的,吸到肺里,整个人都踏实了。打谷场上,连枷起落,“啪——啪——”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一下,又一下,不急不躁。稻粒飞溅,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无数细碎的金子。傍晚,谷子晒在竹席上,摊得匀匀的,用手摸上去,还带着太阳的余温。麻雀成群结队来偷食,黑压压的一片,落下来时“扑棱棱”一阵响。孩子们就负责赶鸟,挥着绑了布条的竹竿,嘴里喊着:“嗬——嘘——”麻雀呼啦啦飞起,落在不远处的屋檐上,歪着小脑袋,黑豆似的小眼睛滴溜溜转,伺机再来。有时候赶急了,它们会“叽叽喳喳”地叫,像是在抗议。
冬天最暖和的地方是灶屋。灶是两眼土灶,砖砌的,外面糊着黄泥,泥里掺了碎麻,不容易裂。烧柴火。劈好的柴禾码得整整齐齐,靠在墙边,有松枝、杉木、杂木,各有各的烟火气。松枝烧起来噼啪作响,火星子会从灶膛里蹦出来,得小心看着;杉木温和持久,适合炖汤,火苗是蓝莹莹的,安安静静地舔着锅底;杂木火硬,噼里啪啦的,炒菜最好,锅气足。灶膛里的火光照在人脸上,红彤彤的,连皱纹都显得柔和了。煨在火塘边的红薯,表皮焦黑,掰开来却是金黄软糯,热气腾腾,咬一口,甜味一直渗到心里去。有时候也煨土豆,煨熟了,拍掉灰,蘸点盐,就是最好的零食。屋外北风呼呼地吹,屋里却暖得像春天,一家人围坐着,不说话,只听柴火噼啪,锅里咕嘟,就觉得日子是安稳的、有盼头的。
除了这些日常的活计,村里还有些特别的人,特别的事。七公公就是其中一个。他住在村尾一间独屋里,屋瓦破了用茅草补,墙裂了用泥巴糊,歪歪斜斜的,却几十年不倒。屋里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风干的草药用麻绳一串串挂着,像帘子;奇形怪状的树根摆在条案上,有的像龙,有的像凤;发黄的古书堆在墙角,纸页脆得一碰就碎。七公公会讲很多故事,关于这座山,这条河,还有那些早已不在了的人。夏天的夜晚,我们搬着小板凳坐在他屋前的空地上,听他讲故事。他说村后那座形似笔架的山,是文曲星下凡时遗落的笔架化成的,所以村里出过好几个秀才。又说村前那条河原本是直的,有一年发大水,一条青龙在此翻身,把河道扭成了现在弯弯曲曲的样子。“你看那河湾,”他指着远处,“像不像龙的身子?”我们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月光下的河水泛着银光,果然弯弯曲曲的,真像一条游动的龙。他还说,很久以前,村里有个姑娘爱上了河对岸的小伙子,两人每晚在河边相会。后来发大水,小伙子为了救村里的孩子,被水冲走了。姑娘每天都在河边等,等啊等,最后化成了一块石头。七公公说,那块石头现在还在河边,“你们去找,能找到的。”我们真的去找过,找到一块人形的石头,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姑娘。
这些口耳相传的故事,和那些有形的物事一样,构成了村庄的记忆。而每年的尝新节,则是这记忆中最鲜活的注脚。农历六月六,早稻刚熟,新米还未入仓,先割一小把,谷穗沉甸甸的,捏在手里有实实在在的份量。拿回家,用石臼舂,去壳,得到一小捧新米,米粒是半透明的,带着胚芽的浅黄。蒸一甑新米饭,水汽升腾起来,整个灶屋都弥漫着一种特别的香——那是土地、阳光、雨水和时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新鲜得让人心颤。第一碗要敬天地,摆在屋檐下,感谢风调雨顺;第二碗敬祖先,供在神龛前,告诉先人今年又有了收成;然后全家人才开始吃。新米饭的香气特别浓郁,不用菜也能吃下两碗。祖母总是说:“慢点吃,嚼出甜味来。”真的慢慢嚼,米粒的甜味就出来了,淡淡的,清清的,像山泉水的回味。这天家家户户都会做糍粑,糯米在前一晚就泡好了,蒸熟,倒在石臼里,两个壮汉轮流用木槌捶打,“嘿哟嘿哟”地喊着号子。木槌起落,糯米逐渐变得绵软柔韧,扯不断,拉不长,像一团活的面。刚打好的糍粑热乎乎的,祖母揪下一小块,裹上炒熟的黄豆粉和红糖,递到我手里。那滋味,糯米的软、豆粉的香、红糖的甜混在一起,烫着手,暖着心,能让人记一辈子。毛家姨总会在这时隔着篱笆喊:“三婶子,我家糍粑打得了,来尝一口不?”声音亮亮的,穿过炊烟,穿过暮色,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离开农村老家那年,村口的苦楝树刚开花。那是一种淡紫色的小花,成串成串的,像葡萄似的垂下来。香气淡淡的,带一点苦味,风一吹,花瓣就簌簌地落,落在肩上,落在头发上。祖母在树下送我,她瘦小的身影在树影里显得更小了。塞给我一包刚炒熟的南瓜子,用旧手帕包着,手帕是蓝底白花的,洗得发白了。“路上嗑,”她说,“莫饿着。”车开动了,我从车窗往后看,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和苦楝树、和村庄、和那片熟悉的土地融为一体,消失在扬起的尘土里。那时我不知道,那场淡紫色的花雨,会在我往后的人生里,下了又下,从记忆的天空里,从未停歇。
多年后,当我站在城市的阳台上,看着楼宇间窄窄的天空,总会想起家乡那片星空。夏天的夜晚,我们躺在竹床上乘凉,竹床被白天的太阳晒得暖烘烘的,躺上去还有竹子的清香。银河横贯天际,白茫茫的一条,像谁在天上撒了一把碎米。牛郎织女星隔河相望,那么亮,那么远。祖母摇着蒲扇,指着星星说:“那是牛郎,担子里挑着两个孩子;那是织女,手里拿着梭子。”她的声音轻轻的,和着扇子的风声,成了夏夜的一部分。萤火虫在草丛间飞舞,忽明忽暗,像提着灯笼赶路的小精灵,又像散落的星星。远处传来蛙鸣,一阵紧,一阵松,和着溪水潺潺的声音,成了最好的催眠曲。有时候我会想,那些星星是否还在原来的位置,那些萤火虫是否还在飞舞,那些蛙声是否还在夜里响起——也许都在,只是我看不见了。就像那场苦楝花雨,年年都在下,只是淋雨的人,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了。
去年清明,我回到农村老家。村里变化确实很大,许多老屋拆了,几乎都盖起了水泥楼房,墙面贴着瓷砖,在阳光下白得刺眼。石板路换成了水泥路,平坦了,却少了那份温润——水泥路不会积水,也不会长苔藓,夏天晒得烫脚,冬天冷得硌人。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村里多是老人和孩子。看见陌生的面孔,老人会眯着眼睛打量半天,然后摇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孩子们则好奇地看着,想上前又不敢。老井还在,但很少有人挑水了,家家通了自来水,拧开水龙头就有水,方便,却总觉得少了什么。井台边长满了荒草,井水还是那么清,扔一块石子下去,“咚”的一声,回音悠长。七公公已经过世,他的老屋塌了一半,屋顶的茅草被风吹散了,露出黑黢黢的椽子。屋里的东西还在,草药枯成了灰,树根裂开了缝,古书被老鼠咬成了碎片。但屋后的银杏树却依然挺立,新叶初发,嫩绿嫩绿的,在废墟旁显得格外生机勃勃。树下的石凳还在,我坐了一会儿,风吹过,叶子沙沙响,像是在说话。我想起七公公说的故事,那些关于龙、关于姑娘、关于文曲星的故事,它们和这银杏树一样,还活着,在风里,在记忆里。
我在村里走了很久,想找回些什么。在一条小巷深处,发现了一堵残存的土墙,墙角的苔藓还是那样绿,厚厚的,软软的,踩上去像地毯。几只母鸡在墙根下刨食,爪子扒拉出细细的尘土,“咕咕”地叫着。一个老人坐在门槛上打盹,头一点一点的,阳光照在他的白发上,亮晶晶的,每一根头发都在发光。他的脚边趴着一只花猫,也在打盹,尾巴偶尔甩一下。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我又变回了那个赤脚在田埂上奔跑的孩子,跑得急了,摔一跤,膝盖磕破了,哭两声,抓一把土按在伤口上,又继续跑——那时候的土是治伤的良药,祖母说,土里有地气,接了地气,伤口好得快。现在想想,那地气,大概就是这片土地本身的生命力吧,它治愈的不仅是皮肉伤,更是往后人生里所有的颠簸与漂泊。
离开时,我又来到村口的苦楝树下。树老了,树干空了半边,露出黑黢黢的树洞,洞里有什么?是蚂蚁的家,还是松鼠的粮仓?但树冠依然茂盛,依然开着花,依然是那种淡紫色的、带苦味的小花。我捡起一朵落花,放在掌心,它轻得几乎没有重量,五片花瓣微微卷曲,像婴儿的拳头。花蕊是黄色的,细得像针尖。风吹过,更多的花落下,簌簌的,像一场紫色的雨。雨落在肩上,落在头发上,落在心里。我站在花雨里,突然明白,这棵树看过多少离别?多少归来?它不说话,只是年年开花,年年落叶,把所有的悲欢都藏在年轮里。而我们这些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就像这些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在无尽的循环里,完成各自的宿命。
我突然明白,家乡从未真正离开我。它存在于我说话的尾音里,那点改不掉的土音;存在于我偏咸的口味里,那是儿时腌菜的味道;存在于我下意识仰望星空的习惯里,总想在城市的光污染中找一颗真正的星星。那些稻田、竹林、老井、土灶,还有那些在田里弯腰劳作的身影,早已刻进我的骨血,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他们教会我:生命如稻,一季一季轮回,每一季都要好好生长,好好成熟,好好归仓;时光如水,一刻不停向前,我们能做的,只是在它流经的时候,捧起一掬,尝一尝它的滋味;自然永恒,以它自己的节奏呼吸、生长、衰老、新生,不因人的喜怒而改变。而人,不过是这循环中的一环,来了,去了,爱过,痛过,最后归于土,又成为新生命的一部分。就像这场苦楝花雨,看似飘零,实则回归,看似结束,实则开始。
回到城市,我把那朵苦楝花夹在书里,是那本翻旧了的《诗经》。偶尔翻开,淡淡的苦味飘出来,不浓,却持久,像记忆。它带我回到那个鸡鸣醒来的清晨,回到炊烟袅袅的黄昏,回到那片星空下的竹床,回到祖父母温暖的怀抱——祖母的怀抱有柴火味,祖父的怀抱有烟草味,混在一起,就是家的味道。这味道,这场花雨,这段记忆,是我从故乡带走的全部行李,也是我在异乡生存的全部底气。
也许有一天,这个村庄会完全改变模样,老屋全拆,石板路全毁,连那棵苦楝树也会倒下。但有些东西不会消失——那些深夜里依然会响起的虫鸣,那些春天依然会破土的竹笋,那些秋天依然会金黄的稻田,那些关于生命、自然、时光的朴素认知,会一代代传下去,以不同的形式,在不同的地方,继续生长。就像村后山崖上的映山红,年年春天都开,红艳艳的一片,远远看去,像土地里渗出的血,又像大地点燃的火把。烧过一季,落红成泥,来年又开,永远那样热烈,那样不管不顾。还有毛家姨喊“呷饭哩——”的声音,孩子们赶麻雀的“嗬嘘”声,连枷起落的“啪啪”声,这些声音会在某个相似的黄昏,突然在谁的耳边响起,让他的心猛地一颤。
这大概就是生命的原力吧——在最朴素的泥土里,开出最绚烂的花;在最平凡的日常中,蕴含最深刻的哲理。而我的家乡,就用它最原初的方式,教会了我这一切。它不是教科书,不是大道理,它就是生活本身:一日三餐,春种秋收,生老病死。在这些看似重复的循环中,藏着所有的答案。那场下在记忆里的苦楝花雨,就是这答案的一种形式——美是短暂的,所以珍贵;记忆是模糊的,所以永恒;故乡是回不去的,所以成了精神的源头。
如今我坐在城市的书房里,窗外是车水马龙。我闭上眼,仿佛又看见了那条石板路,那口老井,那片竹林。我听见鸡在叫,蛙在鸣,连枷在响。我闻到了新米饭的香,糍粑的甜,苦楝花的苦。我知道,它们从未远去。它们在我的血液里流淌,在我的记忆里生根,在我的文字里开花。而我,不过是它们借以表达的一个声音,一个媒介。当我也老去,当我也归于尘土,这些记忆会找到新的载体,继续流传,像那棵银杏树,三百年,五百年,一千年……,永远站在那里,看着人来人往,云卷云舒。
这就是我的邵阳。这就是我的家乡。它不在任何地图上,它在我的心里,永远鲜活,永远生动,永远在每一个清晨,准时被鸡鸣唤醒。而那场淡紫色的苦楝花雨,会一直下着,从过去下到现在,从现在下到未来,淋湿每一个游子的梦,滋润每一颗思乡的心。在花雨中,我们终将明白:故乡不是地理上的某个点,而是时间深处的一场雨,一场永远下不完的、带着苦味的花雨。我们在雨中行走,在雨中回望,在雨中,成为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