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我在郊区购买了一套洋房,每逢周末或者寒暑期,我们一般会选择去那居住。所在小区的绝大多数住户都是退休了来养老的。小区的绿化做的非常到位,为了增添文化韵味,小区里还雕有很多名人塑像,有孔子、孟子等。
每次驱车离开西安市,绕过灞河,赶往小区时,我为逃离一个几百万人一起孤独生活的城市而兴奋不已。我已经将这里视为我心中的“瓦尔登湖”,因能安放我的心灵而倍感慰籍。
每次在鸟鸣声中起床,与大自然同步是一件多么令人欣喜的事!白天我可以尽情地走到老农的西瓜地或者葡萄园里,头戴草帽,虽做不到东坡居士那样着一身农夫的行头,但是俨然农夫,看看西瓜,摸摸葡萄,甚至愿意花很长的时间去偷窥一只躲在西瓜下面的小刺猬的胡作非为,也愿意去观察一只小小的七星瓢虫爬到草叶上展翅高飞的高光时刻!
美国作家梭罗曾写到:“我宁愿坐在一只南瓜上,为我一个人独占,也不乐意跟大伙儿一起挤坐在一个有天鹅绒坐垫的椅子上。我宁愿坐在一辆牛车上走天下,来去自由,也不愿意搭乘什么花里胡哨的观光连缆车飞向天空,一路上呼吸着污浊的空气!”。
因为距离市区比较远,夜晚的星空似乎也显得比城市里更为深邃一些。只有在这里,我愿意深深地扎入生活,吮尽生活的骨髓,过得扎实,简单,把一切不属于生活的内容剔除得干净利落,让生活重新回归到最简单的基本形式,简单,简单、再简单。
我住在一楼,有一个小院落,用铁栅栏围了一道门,我亲手在院落里种植了几棵常青树。每次去的时候,我都要仔细查验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来的杂草,我一根一根地将它们清除掉,只为了我的常青树能长得更好更快一些。虽然只是一道象征性的小门,我却第一次拥有了“家园”的概念,仿佛住在市里的那些房子原本就不属于我一样。
家里朝南有一个很大的阳台,阳台外面全部是绿植。我曾经设想过很多套布置阳台的方案,可是因为平时住的少,因此,这些方案都没有付诸实施,只是简单地进行了布置,这不妨碍我去欣赏小区里那些久居在这里人家的阳台。
我家对面住的是一对老年夫妇,也许很向往田园生活吧,他们把大阳台直接改造成了蔬菜地,只留出靠近窗户的一小块铺有瓷砖的地方,其余的瓷砖全部拆掉了,露出土壤的部分种植了蔬菜。
蔬菜的上空搭建了很多架子,供西红柿、辣椒、豆角等蔬菜爬秧,因为是因为照顾的好,蔬菜上挂满了累累硕果。红色的西红柿、碧绿的豆角、紫色的茄子,还有已经长得开满了白色小花的大葱等。杂草锄得一尘不染,清清爽爽,一看到这些蔬菜,烦恼顿时一扫而空,原来心中有田园,不是非要驱车去农村,在自家门口就可以实现小小的“田园梦”。
试想,清晨走到蔬菜架下,闻闻泥土散发的芳香,再看看西红柿,摸摸豆角上的露珠,感受它们的呼吸,倾听它们生命的骚动,连同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副画面!
我的隔壁邻居一家,大概喜欢花吧,阳台直接布置成了一个小型花园。他们沿着阳台做了木栅栏,紧挨着栅栏,种植了苹果、月季、玫瑰等蔷薇科花卉。红色、粉色、黄色的花朵就像满天星镶嵌在绿色的藤蔓上,一直沿着栅栏扶摇直上,阳台上摆满了或大或小的花盆,芍药、牡丹、蝴蝶兰等各类花卉夹杂其中,靠近窗户两边分别悬吊着蔓性风铃花,美女樱,每天徜徉在这样一个花卉的世界里,内心该有多丰盈!
我沿着小区的小径,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绕过我家那栋楼后,来到了后面一栋楼。我欣喜地发现,有一家还把阳台改造成了喝下午茶的地方。他们拆除了原来的瓷砖,铺上了木地板,木地板的上方搭了一个很大的遮阳伞,伞下面摆着一个圆形的桌子,两边各摆了一张藤椅。
大伞的旁边还搭建了葡萄架,葡萄手掌般的叶子匍匐在上空。试想,周末的下午,一个人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桌子上放着一杯茶,手里拿着一本书,一边读书,一边喝茶,眼睛疲惫的时候看看悬在空中的葡萄架,内心里是不是会萌生更深层次的对于生活的解读!
梭罗曾说过:“从圆心能画出多少条半径来,就有多少种生活方式”。看看各家阳台的布置,就能看出每个人心中的风景和对精神生活的需求是如此不同!
我想起,有一次去秦岭远足,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驱车赶到山脚下的一家农家乐。农家乐是四合院式的,门前有一条宽阔的马路,路的前方是一块很大的水塘,水塘里长满了荷花,水塘旁边是稻田,青油油的水稻长势茂盛,就在距离水稻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架木制风车,几只白鹭被行人惊起,展翅飞去。从四合院望去,秦岭的山麓几乎与天接壤,呈现青黛色。
我坐在四合院里,看着眼前的一切,整个人怔在那里!这不正是自己向往的生活吗?我不禁想起了东晋诗人陶渊明的饮酒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正如梭罗所说:只有走到自然中,我才觉得我的生活是有意义的,才是深刻的,我希望在与大自然相处的过程中,能汲取生命中所有的精华,然后从中学习,以免让我在生命终结时,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活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