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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传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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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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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池塘:在罗大佑的旋律里打捞故乡

霓虹灯将城市夜空染成紫红色,我踟蹰在商业街的玻璃幕墙之间,商场外放的音响突然流淌出《童年》的旋律。罗大佑沙哑的声线像一柄时光钥匙,"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这歌词顿时撬开了记忆的闸门,让我想起了故乡那些星罗棋布的池塘。

记忆中最鲜活的,是村中央那片如翡翠般的大池塘。西岸那排老柳树最是惹眼,盘曲的根系像老人手背暴起的青筋,深深扎进泥土里。那时的池水总是清澈见底,阳光穿透水面,在水草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小鱼儿就在这光影中穿梭嬉戏,尾巴一甩便搅碎了一池金光。

每年开春,冰面还未完全消融,池塘就迫不及待地苏醒了。村里人把圈养了一冬的鸭鹅赶出来,这些白羽的精灵扑棱着翅膀,"扑通扑通"跳进水里,欢快的鸣叫声在村子上空织成一张热闹的网。伴着它们的喧闹,柳枝悄悄抽出了嫩芽,青蛙也从洞里探出头来,试探性地"呱呱"几声,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春天报幕。

待到春深时节,柳荫下的青石板上便开始响起"梆梆"的捣衣声。那些石板被岁月打磨得发亮,成了村里女人们的天然社交场。她们一边捶打着衣物,一边用嘹亮的乡音交换着家长里短,说笑声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惊得刚冒头的浮萍轻轻颤动。

盛夏的池塘是男人们的竞技场。正午时分,干完农活的汉子们总要绕到塘边,掬一捧清凉洗脸濯足。被无数双脚打磨的土台阶光滑如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最热闹要数傍晚时分,精壮的男人们像下饺子似的跳进深水区,溅起的水花在夕阳下折射出七彩光芒。他们比着谁扎的猛子更深,谁游的"狗刨"更快,欢笑声惊飞了柳梢的知了。年幼的我只敢在浅水区扑腾,望着那些矫健的身影,眼里盛满了崇拜的星光。

记忆中的雨季总是格外绵长。暴雨过后,塘边便支起了一排鱼竿,垂钓的人们像水边的芦苇般静静伫立。钓上来的鱼熬成奶白的浓汤,鲜香能飘满整个村子。而我更爱拎着小瓦罐,跟在大人们身后捡漏网的小鱼苗,养在玻璃罐里看它们吐泡泡。

当秋风把柳叶染成金黄,池塘便开始蒸腾起乳白的雾气,像一条轻柔的纱巾缠绕在村庄腰间。塘边的欢声笑语渐渐稀落,取而代之的是母亲们唤孩子回家的悠长调子。待到寒冬降临,冰封的池塘又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抽陀螺的"嗡嗡"声、溜冰的"刺啦"声此起彼伏,偶尔夹杂着淘气包挨训的哭声,都成了冬日里最生动的音符。

时光荏苒,故乡早已换了容颜。记忆里蜿蜒曲折的泥泞小径,如今已化作纵横交错的康庄大道;那些斑驳沧桑的土坯房消隐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贴着明净瓷砖的新式楼房。唯有村中央那方承载着童年欢笑的池塘,依然静卧在岁月深处,只是不知何时,它已悄然干涸,化作一片荒草丛生的洼地。几株垂垂老矣的柳树孤寂地伫立着,龟裂的塘底裸露出几枚鹅卵石——那分明是当年比赛水漂时,被我和小伙伴们用力掷入时光深处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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