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归途
老陈第三次检查了鱼篓——空的,一如既往。他掸了掸褪色的蓝布衫,将鱼竿斜靠在柳树上。月光给池塘镀了层银,鱼漂在水面画出一个模糊的黑点。
"这次他一定会回来。"我递过驱蚊水,想起两周前同样的对白。三个不眠之夜换来的只有满腿蚊子包。
李成的名字在老陈的笔记本上被红笔圈了十二次。那个欠债伤人的案子像根刺,卡在结案报告的最后一行。每次走访,那扇斑驳的铁门后都只有女人怯懦的回应:"他...还没回。"
"啪!"老陈拍死第七只蚊子时,摸到口袋里硬硬的纸片。蛋糕店收据上的日期是今天,金额刚好是儿童蛋糕的价钱。
我递烟的手停在半空:"会惊动他吗?"
"不会。"老陈吐出的烟圈融入夜色,"案子快结了。"烟头明灭三次就被掐灭,他的目光始终锁在五十米外那盏昏黄的窗灯上。
蛙声突然沉寂,草丛里窜出几点流萤。小路尽头,清瘦的男人正弯腰对小男孩耳语。孩子高举着玻璃罐,萤火虫的光斑在他脸上跳跃。
"爸爸,小灯笼会永远亮着吗?"
"会的。"男人把罐子系在槐树枝上,"就像爸爸答应过要回家。"
当铁门终于发出生涩的呻吟时,老陈按住了我掏手铐的手。月光下,李成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他拎着帆布包,领口别着朵蔫了的康乃馨。
"孩子睡了?"老陈的声音比平时柔和。
李成点头时,我看见他手腕上还粘着蛋糕奶油。"谢谢您的蛋糕。"他的目光扫过鱼竿,"我媳妇说...您经常来这钓鱼。"
池塘突然泛起涟漪,鱼漂猛地沉入水中。老陈没去提竿,只是从包里取出文件:"签完字,我送你去自首。"
返程时,槐树下的玻璃罐还亮着微光。更多的萤火虫从我们身边掠过,像一串会呼吸的星星,指引着归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