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腊八就是年”,可我的年味,早在十一月就已悄然弥漫开来。当城乡还在秋末的余韵中徘徊,我已一头扎进对新年的筹备里,那些积攒的期待,即是冬日暖阳,温暖着我生活的每个角落。
这些年,采购自己种养的动植物食材,成了我过年最郑重的仪式。看着别人纯放养的羊儿肥壮,腊肉在屋里散发着醇厚的香气,心里满是丰收的喜悦。一到双休日,我就奔赴农村,穿梭在田野农户家,寻找那些纯绿色的食物。每一次发现,都像是寻到了新年的宝藏。对我而言,这些带着泥土芬芳的食材,是家的味道,更是年的味道,也是传统的延续,它们承载着我对新年最质朴的祈愿。
临近年关,乡下鱼塘的水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在阳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为了给儿子一家带去新鲜的鱼,我拿着工具,和老伴来到塘边。冰面坚硬,我先是用铁镐用力地砸下,“哐当”一声,冰面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我加大力气,一下又一下,手臂渐渐酸痛,可我没有停歇。随着镐头的起落,冰屑飞溅,终于,冰面被砸开了一个大口子。
我放下镐头,老伴拿起网,俯身向着冰洞。塘水冰冷刺骨,寒意瞬间从指尖蔓延至全身,但我顾不上这些,老伴给我贴上暖宝宝,眼睛紧紧盯着水面。不一会儿,一条肥美的鱼游了过来,我迅速将抄网探入水中,手腕用力一捞,鱼在网中扑腾跳跃,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的衣裳,我却满心欢喜。就这样,我捞出了好几条不太大的鱼,看着它们在冰面上活蹦乱跳,仿佛看到了儿子一家品尝时的满足模样。
过年的物资堆满了一地,羊肉、牛肉、鱼、猪肉、鸡肉,满满当当,都是生活的富足,这些要放冰箱冰冻,用泡沫箱冷藏才能带往南方。干嫩玉米、生芝麻、粉皮,还有自炒的瓜子花生南瓜子,每一样都饱含着我的心意,那是儿子最喜欢吃擂茶的配料。鸡蛋、白萝卜、红萝卜、白菜、蒜苗……这些看似普通的食材,还有亲手写的春联,在新年的氛围里,都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它们是我对家人的关怀,是对传统习俗的坚守,每一样都不能少。
这些年,我还特意学了些药膳知识。儿子和儿媳平时工作忙,经常对着电脑,眼睛容易疲劳,甚至近视。我就精心准备了菊花羊肝药膳的食材,将新鲜的羊肝切成薄片,搭配上从自家院子里采摘晒干的菊花,想着到时候给他们熬上一锅热气腾腾的汤,清肝明目,为他们的眼睛“解解乏”。
儿子儿媳胃不太好,我又记在了心里,备上了砂仁羊肚的食材。选上最鲜嫩的羊肚,把砂仁碾碎,均匀地涂抹在羊肚内,再加些黄芪苟杞,炖上这道药膳,让儿子儿媳多吃点,慢慢调养好胃疾。
儿子在广州工作忙碌,我知道他平日里的辛苦,带上这些年货,就是想为他的生活减轻些负担,让他能在新年里轻松一些。
当我收拾好这重重的行囊,准备南下广州去儿子家时,心中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十年来,年年如此,在奔赴南国的路上,我满心欢喜,却又夹杂着一丝无奈。
我拉着塞满家乡味道的行李箱,用电动车从地下室往返几次送到车站,登上那辆将带我奔赴团圆的大客车。其他人大多是从广东回湖南过年的乘客,大包小包的行李堆满过道,他们操着熟悉的乡音,谈论着家乡的变化和亲人的近况,欢声笑语回荡在车内。而我,作为少数逆向而行的人,从湖南前往广州,心中的期待与不舍交织。
这趟大客车要行驶十多个小时,一路向南。我靠窗坐下,看着窗外的景色渐渐从熟悉的湖南山水,变成陌生又充满希望的沿途风光。路途虽远,可一想到即将见到儿子一家,心中便满是温暖。
到了儿子家,一岁半的小孙子摇摇晃晃地朝我跑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爷爷”,那一刻,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我一把将他抱起,他肉嘟嘟的小手摸着我的脸,咯咯地笑着。和小孙子在一起的时光,充满了无尽的乐趣。我带着他在小区里晒太阳,海边游逛,看他追着小鸟蹒跚学步;给他讲古老的童谣,看他睁着大眼睛好奇地听着;陪他玩简单的玩具,看他因为一个小皮球就开心得手舞足蹈。在他纯真的世界里,我仿佛也找回了久违的童真。
每一次离开,都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可这份离别之情,却从未减少。在新年的钟声敲响之际,我在远方的城市,思念着故乡,也珍惜着眼前的团圆。这过年的行囊,装满的不仅是物资,更是我对家的眷恋,对传统的坚守,对亲情的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