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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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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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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藏归程纪

西藏的山水仿佛已融进骨髓,连车辙也印满了经幡的斑驳颜色。驱车出类乌齐,翻越最后一道山梁时,回望处,高原的云气低垂,缠裹着山峦——仿佛西藏伸出手指,轻轻拽住了行囊一角,终又悄然松开。我们沿着唐蕃古道蜿蜒而行,穿越时光的薄雾,直抵玉树城下。

我特意选择了一处藏式酒店歇脚。次日晨起,推窗而望,玉树正浸在清冽的晨光里。街巷间人声渐起,烟火升腾,已悄然透出几分人间归途的气息。早餐后,自结古收费站驶入西丽高速,车轮滚动着,将玉树古城安稳地放回身后。

车子再次倔强地爬升,直上巴颜喀拉山脉的脊梁。海拔四千八百二十四米的垭口两侧经幡飘荡,山上白雪皑皑,高原的呼吸在这里格外凛冽,刮过车窗外,呼啸着叙说亘古的荒寒。山脉无言,却似一道巨大的门槛,默默宣告:身后的世界已渐行渐远。车子盘旋而下,便跌入了黄河源头的浩渺与苍茫,广袤湿地坦陈眼前,一道道水流如大地血脉的源头,默默盘绕于苍茫之间,似有生命在无声处奔涌不息。

其后,便是与冻土路漫长的角力了。车轮之下,路面如受潮的威化饼干般脆弱,车辙执拗地压过去,仿佛撕开一层远古的封印。窗外风景单调地铺展,草原牧场连绵不断,河流如银带般时隐时现,偶有牧人的黑帐篷散落其间,像大地结痂的伤口。唯有路碑在寂寥中数着里程,我屏息凝神,身子随着车的颠簸节奏前仰后合,任引擎的嘶吼与车身的震动成为这空阔天地间唯一的回响。仿佛这执拗的节奏,是在与脚下沉睡千载的冻土艰难地对话。

车轮碾过冻土的沉闷声响终于渐行渐远。当暮色如薄墨般浸染西宁城郭的轮廓时,我却恍然生出几分陌生来。灯火通明的高楼,车流不息的街道,喧嚣扑面,仿佛骤然跌入一片热浪的海洋。西宁的夜晚收容了我们,只是睡梦中,车窗外呼啸的风声与冻土路上执拗的颠簸,仍在血液里隐隐作响。

翌日午后,当黄河浊流那熟悉而雄浑的身影再次撞入眼帘时,兰州城已然在望。明媚的阳光洒遍金城,在我们前进的路上燃成了温暖的召唤。一路风尘仆仆,终于轻轻卸落在黄河岸边的土地上。

归途有时竟比远方更显漫长。车轮碾过冻土,也碾过心底深处浮动的某种东西:高原那夺人心魄的壮美,已沉甸甸地落进心湖深处;而窗外风物流转,最终沉静成眼底的印记。

一路行来,山路崎岖蜿蜒,仿佛是大地筋骨伸展的姿态。旅程终要结束,风景却早已在血脉里扎了根。车轮下归途再长,终究铺向了尘世温暖的屋檐。然而有些地方一旦去过,便从此成为精神版图上永不沉落的高原。

那些惊心动魄的峰峦,那冻结在时光中的冻土,高原的风与云,早已无声地渗入灵魂深处,成为日后寻常岁月里,那点不灭的、略带寒意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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