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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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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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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色季拉山

西藏林芝的色季拉山,像一位巨人,冷峻地屹立在念青唐古拉山的脊梁上。它割开了巴宜区的东西世界,又决然将尼洋河与帕隆藏布江的水流分向各自的前程。它山势陡峻,岩层以四十五度角刺向天空,昭示着地质年代的沧桑力量。川藏公路南线,蜿蜒如带,来往车辆不得不艰难地攀爬于它的肩脊之上。

西藏之旅驱车去往波密途中,车子喘息着爬上了海拔四千七百二十八米的色季拉山垭口。刚打开车门,高原之风便夹杂着冷冽的稀薄空气迎面扑来,胸膛里那点气息被压榨得急促不堪,我们赶紧穿上冲锋衣御寒。然而,就在这躯体挣扎喘息之际,目光却被远方牢牢攫住——南迦巴瓦峰峻拔的雄姿刺破了云层,雪亮的岩棱像待发的箭簇,静默地指向苍穹深处。四顾之下,林海无涯,云海翻腾,大地在脚下铺展着不可测度的壮阔画卷。

正自神游,忽闻歌声响起,声调悠长如远古的呼唤。循声望去,几位藏族同胞正围作一圈,踏着大地起舞歌唱,周边围了不少游客,有的还参与其中,气氛非常热烈。一位戴着墨镜的藏族歌者向我招手,笑容如高原阳光般明亮照彻。我踌躇片刻,终于鼓足勇气踏入他们的圈子。冰镇后的喉咙似被砂石磨过,声音嘶哑,动作也僵硬生疏;然而,那如同篝火般燃烧的欢畅却渐渐点燃了我,身不由己地融入其中。他们拍掌笑唱“扎西德勒”,我也笨拙地模仿应和,心口涌上阵阵暖流,仿佛寒冰融化——山高风寒,此刻,却有暖流在身体里奔涌。

歌舞尽兴中,我抬起头,目光越过舞动的人影,望见了满坡猎猎作响的经幡。五色的布条上写满经文,在风中翻飞鼓荡,将祈福的密语送往云端,它们像是神山伸向天空的无数条臂膀,招引着虔诚的步履。色季拉山西坡的本日拉山,正是西藏苯教的神圣之地。听说每到藏历八月十日,山道上便蜿蜒生长出转山的队伍,那便是盛大至极的“娘布拉酥”了。在神山面前,人渺小如尘埃,却因执著而显现出庄严。

离开垭口,车子开始慢慢下行。山风掠过耳际,恍然觉得腰间似乎还存留着刚才跳舞时被热情拍击的余温。从后视镜回望,只见色季拉山渐渐缩成一片苍青的轮廓,而南迦巴瓦峰的峻拔雪影,在云层里时隐时现,如神祇般端坐于云端。它正无言俯视着我们这些匆匆过客。山色与云影之间,隐藏着多少未及参透的深意?

车子一路盘旋而下,驶入尼洋河谷。山分两侧,竟俨然别开天地:西北方的八一镇,山色灰黄,土石嶙峋,如同皖北萧瑟的旷野;东南方的鲁朗镇,却满目苍翠,溪流淙淙,真如被遗忘在西藏高原上的江南一角。造化之笔,只隔一道山脊,竟将迥异风土如此挥洒分明。

车渐行渐远,山形在视线里融成苍茫一线。车窗外掠过的风景,不过是天地一隅;可山垭口上那粗糙却温暖的牵手,那被高原稀薄空气托举起来的、近乎天籁的歌声,却如古寺钟声,沉淀进了骨头里!从此,山不单是横亘于大地上的脊梁,它更成为了盘踞在血脉中的一段旋律。

色季拉山从此铭刻于心。那垭口上的风与歌,已非仅存于记忆的影像,而是化作了内在的韵脚,在生命行进的途中,时时回荡,仿佛山魂悄然融入了血脉的节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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