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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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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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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宿巴青

我的西藏之旅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去西藏是我多年的梦想。上班的时候,迫于公务,无暇脱身,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退休后的我心血来潮,前一天还在和朋友谋划,次日便驱车出发了。

计划路线是,从兰州启程沿一零九国道经西宁到达格尔木,在格尔木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从格尔木出发,经昆仑山、可可西里无人区、沱沱河、唐古拉山进入西藏自治区,经安多到达那曲,晚上在那曲过夜,第三天经当雄草原,沿念青唐古拉山最终抵达拉萨。体验一把“过了五道梁,生死两茫茫;过了昆仑山,两眼泪不干;五道梁得病,唐古拉送命”的悲壮情怀。

计划不如变化,快到西宁时才得知,一零九国道正在修路,我们的轿车根本无法通行。迫不得已,只好沿二二七国道西行,在贵德县城借宿一晚。次日清晨离开贵德,继续沿二二七国道西行,自果洛州大武收费站驶入德马高速,经巴颜喀拉山脉、黄河源、通天河直抵玉树藏族自治州,并借宿此地,次日经青海省杂多县进藏。这样,首宿巴青就成了必然。

玉树的晨雨,濛濛如纱,车子便在这细密的帘幕中,沿着西景线缓缓西行。车轮碾过湿漉的路面,仿佛也碾开了通往雪域秘境的序章。唐蕃古道旁,文成公主庙的飞檐在烟雨中愈显肃穆。入内,檀香氤氲,僧侣低诵,千年时光似乎凝固在公主进藏的传说里,那远嫁的足迹,无声地铺展在我们即将踏上的漫漫长路。

告别历史的回响,西行不过二十余公里,现实的惊险便横亘眼前。一辆巨大的卡车,如被巨力撕裂般,车头与躯干分离,蛮横地截断了公路的咽喉。两侧车辆排成的钢铁长龙,在细雨中沉默地喘息。幸得车身小巧,我们如游鱼般在夹缝中艰难挪移,一寸寸挣脱了这意外的羁绊。终于,喘息着攀上四千四百九十三米的尕拉尕垭口,寒意扑面而来,宣告着真正的高原征途已然开启。

自此,车轮便似在天地画卷中滚动。三四五国道牵引着我们,穿越无垠草甸,翻越道道苍茫山梁。雄鹰是蓝天上沉默的旅伴,翅膀划破稀薄的空气;牛羊是草甸上移动的星点,悠然点缀着这片亘古的宁静。海拔表长时间悬在四千多米,每一次心跳都变得清晰可闻。当国娘、查乃拉卡山……一个个海拔超过四千五百米的垭口被车轮征服,长拉山隧道——这条悬挂在世界屋脊的巨龙腹腔,更让我们在短暂的幽暗中,惊叹于人类凿穿极境的伟力。

连续的弯道下坡,将我们送入三江源澜沧江区的怀抱。澜沧江,这条奔腾的玉带,开始在道路旁蜿蜒铺展。杂多县城短暂的休憩,一顿不太正宗的“兰州牛肉拉面”慰藉了辘辘饥肠,却无法消解前路的未知。果然,一零九国道的施工封堵,像一道无情的闸门,迫使我们拐上了县道八一二线。狭窄、破败、崎岖、坑洼……这些词汇瞬间有了具体的形态。澜沧江的流水在身侧依旧不疾不徐,与车窗外剧烈颠簸的世界形成奇异的对比。雪山之巅,绿茵如巨大的毡毯倾泻而下,铺满向阳的坡面。更奇妙的是高原的天,东边日头西边雨,一片云就是一方天地,车窗外的风景,在晴雨的交织中变幻莫测。

忽然,车轮碾过一座不起眼的小桥,澜沧江水在桥下默然流淌。我心里一阵嘀咕:“过桥了,是不是进西藏了,怎么没有看见省界标识呢?”我们赶紧停车,走到桥边,抬头看见一块由巴青县委县政府立的巨型广告牌,上面写有“喜迎西藏自治区成立六十周年”,路旁还有一块“三江源国家公园唐北区域”的牌子,这才确信已经进藏,原来小桥便是界碑。然而,踏入西藏那曲市巴青县境内的第一份“见面礼”,却是三零一省道那触目惊心的路况。如果说青海的县道是崎岖,这里的省道则堪称“战场”——路面深坑密布,狰狞如炮火犁过。车子彻底失去了“行驶”的尊严,只能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挪动”。每一次颠簸都深入骨髓,车身剧烈摇晃,发出痛苦的呻吟。我们如坐针毡,身体不由自主地随之摇摆、跳跃,恰似朝圣者那一步一叩首的长头,又似在水坑里笨拙地跳着“锅庄”,深一脚,浅一脚,每一寸前进都伴随着五脏六腑的翻腾与无奈的苦笑,路旁还有咆哮怒吼的江河,黑夜下悬崖峭壁上无法预测的飞石。

地图上标注的一百四十四公里,此刻变得无比漫长。时间在剧烈的颠簸中被无限拉长、揉碎。整整五个多小时,车轮在泥泞与深坑中绝望地挣扎、爬行,仿佛一场没有尽头的苦役。直到晚上十一点多,一片稀疏却温暖的灯火,终于在前方山谷中隐约浮现——巴青县城到了!

这座面积零点九八万平方公里,人口五点六二万的藏北小城,东靠昌都市丁青县,南傍比如县、索县,西接聂荣县,北邻青海省杂多县,隶属于西藏自治区那曲市。地势北高南低,地处怒江上游,属高原亚寒带半湿润季风气候,境内有长江、怒江两大水系。

吐蕃时,称松比东布琼。元代,霍尔王领有。一九五九年成立巴青县,县址益塔区。一九六零年归那曲地区管辖。一九六四年县址迁至达尔塘。二零一九年底退出贫困县序列。

巴青雪山连绵起伏,像一条银色的巨龙横亘在天际,湛蓝的天空下,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诉说着千年的信仰。广袤的草原如绿色的海洋,牛羊如珍珠般散落其间,牧民的帐篷升袅袅炊烟,与远处的雪山构成一幅宁静而壮美的画卷。

这里是藏文化的沃土,古老的寺庙依山而建,金色的转经筒在阳光下闪耀,虔诚的牧民手持念珠,低声诵经,每一步都是对神灵的敬畏。

疲惫如山倾倒,但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与微小的激动,也在心底悄然升起。这颠沛流离的一日,穿越了雨雾、事故、险峰、长隧、激流、烂路,最终,在西藏的门户,在巴青藏家窗棂透出的昏黄灯火里,找到了今夜的归宿。身体虽然散架,灵魂却已触碰到雪域高原那粗犷而真实的温度。

巴青的夜,静了,只有窗外澜沧江的流水声,在黑暗中低语着明日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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